春溪笛曉 作品

第 235 章

霍善早上起得很早,刷完牙洗完臉就蹲在園圃邊用指頭戳那經冬的泥土,瞧著就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




李長生見霍善一大早在那玩泥巴,走過去蹲到他身邊問:“怎麼了?”




霍善鼓了鼓臉頰,想說點什麼,又不知該怎麼講,只能鬱悶地說道:“周山讓我去幫忙,我沒幫上。”




祖逖扛著朝廷勉為其難交付給他的大旗自行招兵買馬收復河南,底下的人都抱著克定中原的強烈決心跟著他衝鋒陷陣。




正是因為扛著這樣一面大旗,祖逖才不得不在朝廷派人過來接手河南郡的時候把一切交出去。




外敵都還沒平息,哪裡能再起內亂?




是以哪怕明知未來會走向什麼方向,祖逖也只能時常拖著病軀遠眺黃河另一邊的河北。




他的祖輩埋在那裡,他的故友也死在那裡,而他卻連渡河的機會都沒有。如何甘心,這叫他如何甘心!




那種深入骨髓的憂與恨,祖逖分明沒有說出口,卻怎麼藏都藏不住。




霍善向來是敏感的,一見面他就感受出來了,可他什麼忙都幫不上。




這種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李長生知道他肯定又跑去別的地方待了幾天,他伸手摸摸霍善的腦袋,耐心勸說道:“每個人能做到的事都是有限的。”




“就好像想修一條再尋常不過的土路,那也得許多人分工合作才能修成。”




“你今年才剛滿六歲,而你碰到的許多事又不是修一兩條土路可以解決,幫不上忙是很正常的事,凡事只要盡心盡力去做便沒有人會怪你——你也不要怪自己,更不要太難過。”




“我們都希望你能開開心心地慢慢長大。”




不管是作為醫者救死扶傷也好,還是參與到別人的“大事”裡去也罷,都不是一個六歲小孩的責任。




李長生少年時見過許多飛蛾撲火般奔赴死局的人,也聽說過歷代墨家弟子是如何重諾輕生,所以最初並沒有對兩個徒弟提及自己的師承。




若非後來出現太多變故,他多希望霍善他們能當個尋常小孩,無憂無慮地健康成長,永遠不必去走那些太難走的路。




霍善聽出李長生語氣裡的悵然,轉過頭去便對上了李長生黯淡的目光。他馬上說道:“我不難過了!”




李長生笑了笑,掩去眼底的擔憂與緬懷,點著頭說道:“你不開心,我們都會擔心的。”他領著霍善去取井水把手洗乾淨。




霍善乖乖聽話,但洗淨手後又說道:“我想去找爹。”




他和李長生說起祖逖的情況。




明明有他在,祖逖的病還是沒辦法治,他很擔心霍去病是不是也會如李時珍他們講的那樣早早病逝。




他等不及休沐日了,今天就想去找霍去病確認一下。




李長生沒反對霍善去軍屯,但還是拿出嬴政的例子來寬慰他,若是一切當真沒法改變的話,始皇陵早就該迎接它的主人了。




現在嬴政那邊的局勢不是穩中向好嗎?聽說嬴政還讓……劉邦去負責修長城了,也不知到底是怎麼個想法。




霍善被李長生這麼一安慰,果然又振作起來了,精神抖擻地去吃早飯。




並和劉據說起自己要去軍屯探望霍去病的事。




劉據關心地道:“這麼冷的天,你還是別出去了吧?”




霍善道:“我不怕冷的!”




劉據馬上換了立場:“那我也去。”




霍善道:“你怕冷,不能凍壞了。”他學著劉據的話關心回去,“這麼冷的天,你還是別出去了吧?”




劉據被他給逗笑了,小小年紀的,說起話來怎麼這麼氣人。




他也知道自己是太子,能出來過這麼久鬆快日子已是難得,真要出去吹冷風把自己凍病了,任安他們一定會哭著喊著讓劉徹把他帶回長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