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西球球 作品

第 160 章





宿懷璟本能不喜,卻還是隨他一起走出了攬月閣,然後聽見容棠說那是為了自己。




-“這世上該有報應的,否則為惡者高朋滿座、為善者馬革裹屍;正義者鋃鐺入獄、奸佞者穩坐明臺……懷璟,你說哪有這個道理?”




而今站在虞京城黃昏的晚霞之下,皇城上空迴響著不知為哪位貴人敲響的梵鍾,容棠抬眸直視宿懷璟的眼睛,溫聲道:“我再加一句,為惡者當惡行昭昭、千人唾棄萬人踐踏,當罄竹難書、史書作傳遺臭萬年,當生前體會人間至苦、死後罵名永世。”




他用最溫吞淡泊的聲調說著這世上最惡毒駭人的句子:“奸佞者當以骨告萬民、以血祭英靈。”




北疆死掉的從來就不止先太子和衛小將軍。




皇家的恩怨爭奪,與民何干,與兵又何干?




容棠仍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他或許是天道,或許不是。




但如果他是的話——




容棠抬眸,望了眼層雲聚散、星月漸現的天空。




如果他真的是天道,那總該有言靈。




盛承厲都可以空珠復明,沒道理他的詛咒無法應驗。




盛承厲與他,盛緒炎和宿懷璟。




他如今不過是希望,盛緒炎可以以最不堪、最難捱、最令人唾棄的方式死在宿懷璟手裡。




良善是對良善者的良善,悲憫是對悲憫者的悲憫。




至於狠毒和算計,與所有美好的品質,本來就不衝突,那是因人而異的自保。




容棠視線收了回來,重新凝望宿懷璟,想從他口中聽到一個讓自己滿意的答案,卻一眼撞進深不見底的漩渦。




最後一段夏日,天氣遽變,分明剛剛還是晚霞與層雲,轉瞬來了雷霆和閃電。




無雨落下,只有風在院中堆積起落。




宿懷璟手指在身側握了握拳,眸光閃動,終究沒忍下去。




他低頭,噙住容棠的唇,舌尖刮過他的貝齒。




半天雲霞半天烏雲,雷霆在南方響徹,大梵鐘的撞擊聲經久不息,道道相連。




宿懷璟將容棠擁在懷中,偏執又難抑地吻他,直到重心不穩,容棠快要栽下去。




宿懷璟伸手接住他,緩了緩心緒,在容棠粗重的呼吸聲中低聲說:“不是他。”




他頓了頓,似乎在想用詞,梵鍾已不知敲了多少下,似要讓整個大虞疆域內的國民共同奔喪。




宿懷璟卻只是皺了下眉頭,輕聲補充:“是我的祖母。”




容棠嘴唇都紅腫,有些詫異地抬頭望他。




後者眉心舒展開,將人領進屋簷下,坐在美人




靠上,看天邊雲捲雲舒,在一聲又一聲的鐘鳴中說:“是我祖父的繼皇后。”




後來的恩怨是真的,盛緒炎能那樣快速地攻進皇宮,若說沒有太后的接應,宿懷璟半個字也不會相信。




可當年那些孺慕之情、天家天倫,也都是真的。




她是父皇的養母,是大虞的太后,卻也會紆尊降貴,親手為出嫁的孫女繡一張喜帕;會在皇帝責罰兒子的時候,不管身份尷尬和自身境地,出宮門去護下孫兒。




——哪怕他們這些人,本與她其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就像盛緒炎,那些年年年春節回京,也會給侄子侄女們帶來一大箱一大箱江南的時興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