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 293 章 我不用發癲了





而紙上有幅畫,筆觸略顯粗糙,畫的是一個和尚的背影。畫裡的背景是一座山,周圍有鉛筆勾的花在風裡搖曳。




陳子輕的指尖竄上一股顫慄,不過瞬息就聚集到心臟部位,心跳如雷敲擊著耳膜,他彎了彎腰,湊近看畫。




看著看著,陳子輕猛一下回神,他乾嚥了一口唾沫,艱難地將自己從走火入魔的症狀裡抽離出來,伸手去拉書桌下的一排抽屜,沾一手灰撲撲的觸感。




中間的抽屜裡是一些年代感濃郁的小玩意,彈珠彈簧紙板之類,還有輛沒了輪子的小汽車,陳子輕隨意拿起彈珠把玩——讓周今休的童年在他的指尖上站立。




兩邊抽屜裡全是紙,有捲成筒的,有對摺的,紙張泛黃。




紙上都是毛筆字,陳子輕迎著墨香打開最上面的一份,那字跡映入他瞳孔,撲面而來直擊靈魂的熟悉感,他很久都沒有動彈一下。




“我看了你寫的字,如你所願,我很喜歡。”




陳子輕嗓子幹癢,他捏著紙咳嗽起來,咳得眼睛泛起水光,生理性的淚水糊了一雙眼和一臉,他拿出口袋裡的帕子擦嘴,沒去管因為咬破嘴巴落在帕子上的血跡。




“煙抽多了。”陳子輕喘了幾聲,小心珍重地將所有宣紙,一張張地打開,他邊看邊數張數,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數,就覺得該做點什麼轉移不正常的心緒。




七十九張。




陳子輕看完了,也數完了,他被門外的叫喊聲驚得神經末梢一顫,帶上門去查看。




來人是周今休唯一得親人,四爹。




老頭牙都掉光了,他拄著拐來瞧瞧,老人的兒L孫去大城市不再回來,平日裡一個人過,冷清得很。




陳子輕和四爹嘮了會家常,稀裡糊塗地跟去他家,吃了頓飯。吃完也沒急著走,留下來繼續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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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陳子輕是在周今休的屋裡睡的,他睡著一翻身就咯吱咯吱的老木床,蓋著許久沒翻新的老棉被,睡了個這段時間最安穩的覺。




小雪沒演變成大雪,地上不見白,天放晴了。




陳子輕把那些宣紙放在冬日暖陽下鋪曬,風裡都是黴味,他蹲在旁邊,託著臉看,一看就忘了時間,腿痠了才起來活動身體。




帶過來的禮品都被他放在桌上擺好,下回再來的時候,興許沒過期呢。




陳子輕在陽光下伸懶腰,他還以為會出現電視劇裡的情節。




像是周今休在老家等他,於早上披著一身涼氣敲開屋門,站在門口放下手裡的包對他張開雙臂,或者是深夜趁他睡著出現在他房裡,然後被他發




現,拿麻繩捆起來扔在床上。再不濟還有村裡哪個人有意無意地給他一個信物,跟他說個地方,他闖關一樣找過去,最終拆開裝著周今休的大禮盒。




哪個都沒發生。




他連周今休的影子都沒見到。




除夕,村裡一戶人家接四爹跟陳子輕去家裡吃飯,他婉拒了,只關掉手機,一個人在老屋迎接新年。




九點多的時候,有個男孩翻牆進來,兜裡踹了一支仙女棒,陳子輕沒玩過這東西,他想玩。




男孩趁他玩仙女棒的時候跟他要號碼,他說:“我有個比你還大一兩歲的兒L子。”




“騙我的吧,你看起來也就一十多歲。”




陳子輕笑眯眯:“叔叔快四十嘍。”




男孩一眼不眨地盯著他的梨渦:“我不信。”




“愛信不信。”陳子輕把燒沒了的仙女棒棍子|插||在土裡。




男孩理直氣壯:“你玩了我給你的仙女棒,不就是對我有好感?”




陳子輕:???




男孩指土裡的棍子:“仙女棒是愛心形的,你不會不懂吧。”




陳子輕:……




他直起身,近距離瞅了瞅男孩的五官,語氣柔和了點:“周今休是你什麼人?”




男孩不情不願:“堂哥。”




陳子輕心說,怪不得都有病呢。




“你跟我說說他的事,”陳子輕拍男孩的肩膀,“說的不錯,沒準我會給你——”




“號碼?”




陳子輕說:“一塊巧克力。”




男孩瞧不上,不屑道:“誰要吃那個!”




陳子輕“哦”了一聲,不慌不忙地說:“我也不是很想給。”




男孩咬咬牙,悶聲悶氣地說起那個在老家人嘴裡飛黃騰達的堂哥。




“我在外地上學,跟他不熟,總共沒說過幾句話,聽我爸說他以前不好好上學,混得很,反正我不像他,我沒打過架。”




“他的右手斷了是讓機器切的,據說當時機器下來了,他媽一隻手還在裡頭沒拿出來,他就用手臂去攔機器,利用那點時間讓他媽把手拿出來。”




……




“他手斷了的地方接不上,都碎成渣了,自從他成了殘疾人,他媽就病了,我要是他,我就不會那麼做,我知道我媽最在乎我,她寧願自己疼,也不想讓我疼。”




……




“我爸說他是天才,打小就會寫一手毛筆字,那有什麼用,又不能當飯吃。”




“他那叫投胎沒喝夠孟婆湯,讓他渾水摸魚的過了奈何橋,有了上輩子的記憶,然後呢,這輩子混得還不是一般般。”




……




陳子輕安安靜靜地聽著,他就知道這塊巧克力物超所值。




男孩突然犀利地審問:“哥,你跟他什麼關係,你不會是他相好的吧?”




陳子輕想了想:“他是我還沒來得及給正式身份的小男朋友。”




臉色發青的男孩尚未開口,就聽眼前人




說:“別問憑什麼為什麼,情人眼裡出西施,缺胳膊少腿的殘疾又怎樣,你差他太多,別人都比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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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在周今休的老家待到年初五,失魂落魄地返程。




年後的生活節奏談不上快,也稱不上慢,中規中矩地往前走著。




老爺子一病不起,陳子輕接手的權利越來越多,多到他一雙手都握不下。他出差回來,老人已經不會說話了。




陳子輕站在病床邊俯視插了很多管子的老人,不管是誰,來世上走一遭,過程無論多壯觀,結果都是死亡。




莊老知道他來了,慢慢地睜開眼睛。




陳子輕怨恨老人強迫他開出的那一槍,那顆子彈不止打在周今休心口,也打在他身上,他沒辦法消化掉,將相關片段打包丟在任務期間的某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