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兒 作品

687.秦時風韻(13)一更

秦時風韻(14)

那念頭就那麼一閃, 當下最緊要的是救人。

風浪來的迅疾,走的也極快,便是落水之人, 多半該是還有救。

後面還有十數條大船,這些船避開了風眼,並未有多大損失。人被撈上來,桐桐無法直接上手, 只能四爺過去, 摁壓著先給水吐出來。

桐桐假裝跟他學, 忙著施救, 救起一個算一個。

嬴子楚自是帶著侍醫的, 但侍醫能帶多少藥材, 這些藥材又是否對症呢?桐桐只能低聲告訴四爺穴位, 叫四爺去找侍醫。

四爺給說的說辭是:“之前跟商隊行商,偶見鈴醫這般救治過落水之人, 不知是否有效。”

嬴子楚吩咐侍醫:“當勉勵一試。”

試了之後果然就七八成緩了過來,但還有些染了病症,需得慢慢診治。

遇到大的城池, 便先將病人安置在城中,留給駐軍照料,允其康健之後回咸陽。可饒是如此, 依舊是有八人在此次突然的事故中殞命。

其實,這個時期四爺和桐桐是相當陌生的。不說別的,就只這水系, 桐桐就很撓頭。她發現北方的水系幾乎和南方的水系一樣發達充沛。

兩個人避開別人私下裡說話,四爺才說,“根據記載, 劉邦在漢中起兵,翻越秦嶺入住關中,成了關中王。他向東出兵,匯五十六萬人馬,快速抵達彭城……”

彭城是哪?彭城在後來的江蘇。

桐桐:“……”嗯!咸陽在關中。

她意識到了,她得學。要不然可能就會犯一些在秦人看來是常識性的錯誤。很多認知在自己的腦子裡固化了。

就像是洛邑是洛陽,從洛陽回咸陽,幹嘛走到泗水?

哦!大山阻隔,陸路不好走;水系便是發達,也得看看哪一段水路能平穩的行船。河流湍急或是水流量少,都不安全。因此,便是走水路,也是繞著走。

不僅要考慮河道的問題,還得考慮哪一段河流屬於哪一國的問題。

這可不是隻看地圖就可以的,圖上有這條河就走這條河,那真的是怎麼死的都不能知道。

桐桐嘆氣:“要麼人家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呢。”有些東西,不是走南闖北的人就不可能知道,這些都是書上沒有的。

四爺靠在船舷上,回頭去看,嬴政坐的筆直,手裡捧著竹簡在讀書。

他就低聲跟桐桐商議:“我不打算在咸陽久留。”

要去哪?

“臨淄。”

臨淄?臨淄!桐桐想了想,“荀子?”

是!荀子應還活著,稷下學宮招收弟子:“其一,確實得出去走走,看看實際情況;第二,商賈之家出身,地位極低,這是不爭的事實;其三,跟呂不韋解綁。”

桐桐:“……”想出去浪唄!

四爺就笑,再不去,就難見到活著的荀子了,“乖!我見到了就是你見到了,回頭我說給你聽。”

“那也得在咸陽呆上半年以上,身體徹底的調養好了再走。”

嗯!這個是可以有的,我也得做點防身的東西,現在這出門,危險係數極高。

嬴政放下手裡的書簡,吩咐侍從:“午膳與阿姊共用。”

“諾!”

桐桐從羊皮捲上挪開視線,羊皮卷是她自己這一路上繪製的地圖。見嬴政叫了,她便收起來過去跟嬴政一起用膳。

一人一張案几,相對而坐。

嬴政一邊用膳一邊問:“阿姊與呂四說甚?”

桐桐愣了一下,問這個呀?她就笑,“問他行商沿途見聞,聽來頗為有趣。他打算在咸陽休養半年,便往臨淄稷下學宮拜入荀子門下學習。”

嬴政停箸看過來,“阿姊——”

“嗯?”

“阿姊心悅呂四?”

“咳咳咳——”桐桐被蜜水給嗆著了,她端著手裡的琥珀碗,一時忘了怎麼接話。

嬴政眼裡閃過一絲促狹,表情卻格外認真:“喜則留,不喜則散,阿姊只管隨心便是了。阿姊若是不捨他走,便不許他走,無甚大礙。”

桐桐連連擺手,不不不!別別別!不是這個樣子的。

嬴政不再多言,可一路總也有留意。

嬴子楚扭臉看兒子:“正兒,走神了。”

嬴政收回視線,“父親,您看。”

看什麼?

嬴政指著外面的甲板,甲板上,女壯們挽著褲腳,光著腳將漁網從河裡撈起,阿姊站在邊上躍躍欲試,卻不上前。

嬴子楚疑惑,不解其意。

嬴政問說:“父親不曾察覺,阿姊像是被繩索捆綁了一般麼?”禮,自是當守。女子為君子,自是難得。可若以禮為繩,捆綁於人,那便大可不必。

嬴子楚:“…………”以規以矩匡正,並非壞事。

嬴政不言,只起身,跑出去到了桐桐跟前。桐桐沒防備,不想猛地被嬴政一推,腳邊就是蹦躂著的魚,她的手摁上去,滑了一下沒站住。

然後腳上的鞋履便被嬴政給脫下來了。

桐桐還沒反應過來,嬴政也踢了自己的鞋履,光著腳往魚堆裡去,還將魚往桐桐身上扔:“阿姊——接著——”

桐桐被兜頭扔了魚過來,她一邊接魚,一邊光腳在滑溜溜的甲板上起不來,一圈的將士圍著,笑的直打跌。

桐桐心疼的呀:“……我的新袍子……”

四爺抬起頭朝那邊看,桐桐被拉到魚堆裡玩耍,才上岸的魚歡蹦亂跳,她在魚堆左倒右躲,魚被扔到腳面上,又蹦躂起來魚尾一掃,打到臉上。她擱那一邊喊一邊笑,魚鱗在太陽下泛著銀光,刺的人睜不開眼。

嬴子楚只含笑看著,叫人預備熱水和新衣裳,回頭就喊:“蠶子,咸陽不缺你穿的袍子……”但永遠都缺朝氣!

我大秦當如這般——朝氣鮮活!

鮮活又朝氣的嬴政,是東宮長孫。

咸陽就在眼前了,遠遠看去,恢弘的城池令人震撼。

嬴子楚指著最高處,“那便是章臺宮。”

桐桐跟著看過去,那彷彿隱在雲霧裡的便是秦國的中心,是而今那位秦王所居住和理政的地方。

按照歷史,嬴政回秦是在他的曾祖父嬴稷薨逝之後了,國喪之際,被送回來的。

而現在,嬴政提前歸秦,嬴稷還活著。

在入了咸陽之後,四爺就得跟桐桐分開了,他得去呂不韋府中,而桐桐得先回東宮。

在城門口,四爺過來辭別。

桐桐看了嬴政一眼,這才朝外喊:“呂四,我若想見你,便著人請你去東宮。”

四爺笑著看過來,點點頭。

周圍的親隨鬨然大笑,嬴子楚只笑著搖頭,看向兒子。

嬴政自得的笑,本就當如是!

“卑賤出身,鄉野之民。”

秦東宮,一雍容貌美婦人將才剪下來的桃枝插入甕中,桃花灼灼開的正豔。

邊上一年輕的女子牽著三四歲的孩童,默默的跟在身邊:“趙氏所出乃是長子,公子在趙娶趙氏乃是以妻之禮迎娶,歸秦之後,亦是以妻之禮娶妾。按禮,先入者為妻!”

說話的女子乃是韓國宮室之女,韓氏。

華陽夫人抬手將桃枝轉了轉,這才道:“先入者為妻?若是如此,太子夫人如何能歸本我?”

韓氏安撫的摸了摸兒子的腦子,沒敢接話。

“子楚在趙娶趙氏,此事未曾稟報父母,未得父母准許,如何算是娶妻?”

華陽夫人說著,就回頭看了韓氏一眼,“你出身尊貴,貌美嫻雅,與子楚相處這數年,甚是和睦,又生成蟜親撫於膝下。論起出身,趙氏予你提鞋也不配;論起相貌,你輸給何人?論起年紀,你比她年輕幾何?論起才能,她一舞姬何以論才?論起情分,她與子楚相處的時日不比你們相處更長;論起子嗣,她有一子,你亦有一子。你強過她許多,怕甚?”

韓氏輕輕搖頭,低著頭難掩落寞。

華陽夫人一臉的無奈:“她所佔的,不過是子楚對她的愧疚而已。你所佔的,是先入咸陽先入東宮的優勢。再則,你和成蟜還有本夫人,怕甚?”

韓氏忙跪下行禮,又拉了兒子:“成蟜得謝祖母護持。”

成蟜奶聲奶氣:“謝祖母護持。”

華陽夫人臉上瞬間就多了慈愛之色,輕輕的將成蟜扶起來:“快起來,叫祖母看看……”

正在說話,婢女稟報:“太子回宮了。”

韓氏趕緊帶了成蟜退了出去,華陽夫人急匆匆的轉身,迎了出去。

年過半百的嬴柱一路走一路咳,華陽夫人過去給拍著脊背:“又起症候了?”

“無礙!”嬴柱說著,就搭在華陽夫人的手上往大殿裡去,“子楚回來!有驚無險。此次的差事辦的極好,父王滿意。”

華陽夫人倒了熱水遞過去,“先壓壓咳嗽。”說著,就坐到邊上,一邊輕輕的給撫背,一邊道:“聽聞子楚從趙國接回了幾個人?”

嬴柱眼瞼抬了一下,就又慢慢的喝著水:“……接的好!王齕將軍在摺奏中誇了,正兒和蠶子氣度斐然,此次歸秦,一波三折……”

華陽夫人放緩了語氣:“贏氏血脈,自是好的。聽聞在城門口,蠶子與商戶之子拉扯……”

“哦?”嬴柱放下碗哈哈大笑:“東宮諸多女君,還不曾有這般大膽的……好好好!” 說著話,就又笑道,“夫人當日在閨中,難道不大膽?子楚是你我之嫡子,正兒乃是你我之長孫。蠶子雖為子楚庶女,卻是嫡房庶女,大膽些又有何妨?”

說著,重重的拍了拍華陽夫人的手:“夫人,你我子孫繁盛,後繼有人,當喜當賀!”

華陽夫人跟嬴柱對視良久,最後還是挪開視線:“……諾!”

寬闊的咸陽道,馬車聲轔轔。

嬴子楚正衣冠,而後看嬴政,又看了桐桐一眼:“夫人是祖母,自是當孝順。她是楚國人,羋姓。自宣太后之後,朝中羋姓官員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