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隻喵 作品

第 66 章 “親一下,就一下...


裴羈神色淡然:“除了眾位將官,各位士兵弟兄也都是勞苦功高,節度使對他們也有嘉獎。八千牙兵總額不變,依舊從田節度到任之日起計算戰功,戰功最高的五十人,每人可增加一個承襲名額,排在末尾的五十人,褫奪承襲名額。”

牙兵總額竟朝廷核定,難以更改,但別的藩鎮牙兵選拔多由節度使決定,唯獨魏博牙兵勢大,選拔傳承都是自己做主,但凡在牙兵之列,每人都可在退伍時指定一人承襲自己的名額,祖孫數輩一代代傳下來,若是家中沒有男丁,也可指定親屬、女婿替代,保持總額在八千人。

薛、黃、李三姓在牙兵中佔比最大,薛沉三人雖然一心,但暗自也都盼著自家子弟能佔上風,為此也曾私下侵佔別家名額,假如那兩名郎將不足以讓他們爭鬥,如今再加上五十個牙兵名額,清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這場內訌,絕難避免。

當!金鑼敲響第三聲,龍舟衝向第三個彎道,田承祖已經落到最後一名,啪,田午扔了酒杯:“阿耶,我去一戰!”

她躍出去抓過一匹馬,抽上一鞭飛也似地衝了過去,霎時間追到彎道處,自馬背上一躍跳上龍舟,一腳把田承祖踢下水:“下去吧,我來!”

河岸兩邊觀戰的百姓歡呼大笑起來,田午搶過鼓槌,咚咚咚連敲數十下:“衝!”

綵棚中,盧崇信舉著酒杯忽地一笑:“這主意,又是裴宣諭出的吧?八千牙兵,只加了五十個名額就還要裁掉五十個,弟兄們出生入死的落了這麼個結果,卻不是讓人寒心?竇刺史,你說呢?”

竇晏平驟然被他點了名字,看他一眼。他今日根本不想來,但田昱再三相請,道他是貴客,一定要賞光,他只得過來,只打算應個景略坐一下就回去陪蘇櫻過節,沒想到盧崇信話裡話外的意思,是一定要拖他下水,對付裴羈。

他固然深恨裴羈,但盧崇信是王欽的人,王欽把持

朝政倒行逆施,近來又推年幼的相王上位,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便是再恨裴羈,也絕不會做王欽的工具。淡淡道:“此乃魏博家事,我是外人,不便置喙。”

啪,薛沉憋著一肚子火,重重將酒杯一撂:“盧副使說的沒錯!弟兄們出生入死,提著腦袋跟著節度使幹,怎麼,區區五十個名額還要褫奪?裴羈,你難道怕節度使養不起我們?”

裴羈看他一眼。盧崇信到魏博後頭一個拜會田昱,第二個便是薛沉,必是王欽交代過,要他拉攏牙兵,對付田昱。

“是啊,增加沒問題,憑什麼褫奪?”黃周拍著几案,“讓我們怎麼跟兄弟們交代?裴羈,你這事辦得不地道!”

“牙兵乃諸軍最精銳者,功績不夠,自然不能尸位素餐。”裴羈開口,“褫奪名額並非驅逐,本人依舊可以留在軍中,只不過退伍之時不再傳承而已,況且這結果也並非一成不變,只要在退伍之前積攢下足夠戰功,依舊可以恢復承襲,若是不夠,子侄也可到其他營寨效力,糧餉照發。”

牙兵按著內部法則運轉多年,穩定、堅實,兩名郎將,五十個名額,加在一起就是撬開硬殼的楔子,誰人獨佔,誰人就是壓倒的優勢,比如眼下最弱的李星魁。

“他恢復了,總數豈不是多出來了?”李星魁皺眉問道。

“他恢復了,自然會有新的末尾被取消承襲,總數維持不變。”裴羈向他一拱手,“李將軍去年戰功卓著,必然在增加之列,某提前道一聲恭喜。”

薛沉、黃周兩人齊刷刷盯住李星魁,李星魁忙道:“不敢這麼說,還是要等戰功報上來才知。”

“老李,你聽他的?”薛沉啐了聲,“要說立功,誰不曾立過功?誰比誰功勞大?那也不是裴羈空口白牙一說就定下的!”

李星魁聽他話裡的意思是不滿,忙道:“我沒這個意思,咱們看節度使怎麼說。”

看節度使怎麼說,就是支持這做法了。裴羈不動聲色。去年柔然犯邊,李星魁率部為前鋒,拿下決定勝負的一戰,但李星魁也在這一戰中損失大量李氏的優秀子弟,由從前的三足鼎立,變成三家中最弱的一家。他需要這五十個名額,儘快恢復李家的地位。

“這不是胡鬧嗎?怎麼算功勞大,怎麼算不大?”黃周嚷道,“騎兵不但要戰,還要養馬,開銷花費都比步兵大得多,要算功勞的話,騎兵是不是得算兩份?”

黃周麾下騎兵居多,不像薛沉和李星魁是步兵為主。他口中反對,心裡已經在盤算功勞,開始為自家爭取。

裴羈不動聲色,端然坐著。

陽謀,從來最難破,因為算的不是計,是人心。

當!又一聲金鑼響,龍舟在賽點點頭,爭先恐後往回劃,李星魁的船掉頭最快,搶先了薛沉半個船身,薛沉冷哼一聲:“老李,你這船還想著後來居上啊!”

竇晏平抬頭,看見裴羈緋衣的袍袖,巍然垂在案邊。心中一陣厭倦。這是魏博的內鬥,他一個資州刺史管這些做什麼?早該回去陪她了。

眼看場中亂糟糟的一片,沉默著起身,向棚外走去。

裴羈留意到了,猜測他是要去找蘇櫻,急急回頭,耳邊一聲陰冷的笑,盧崇信放下酒杯:“這名額難看起來很難決定,不如就交給裴宣諭來定,裴宣諭手腕高明,想來能令所有人都滿意。”

誰攬下這活,誰就攬下落選人的仇恨,魏博牙兵可不是吃素的。

裴羈不得不把心思收回來,回頭,淡淡道:“若是節度使允准,幾位

將軍信任,我可以辦。(筆♀趣閣小說)[(.co)(com)”


盧崇信皺眉,他竟敢接?

裴羈握著酒杯,輕抿一口。他從不曾想過全身而退,但謀大事者,豈能惜身。

餘光瞥見竇晏平身影一晃,拍馬走了,心裡不由得焦急起來,他是要去找蘇櫻,她此時,一個人在家。

“他算什麼,連仗都不曾打過,憑什麼他來定?”薛沉一拍几案站了起來,“盧副使這話說得可笑!”

裴羈漠然看著,對面盧崇信蒼白的臉上陡然一紅,羞惱著低了頭。跳樑小醜,這等伎倆也敢來算計他。薛沉等人跋扈多年,寧可自家殺的頭破血流,又豈會把這件事的裁決權交給他這個外人。

向棚外一望,竇晏平已經不見蹤影了,他必是去找蘇櫻,想要揹著他單獨相見。裴羈一口飲乾杯中酒,須得儘快了結,趕回去看她。

棚外,竇晏平催馬飛奔,風吹臉頰,河兩岸楊柳枝條披拂著,掠過肩頭。驀地想起懷裡藏著的那枚簪子,竇約已經傳消息過來,道是這枚簪子,乃是竇玄親自尋了美玉,親手打磨雕刻,可那圖畫……他看了崔瑾的畫作,神韻的確有些彷彿。

心裡咚咚亂跳起來,他與崔瑾,到底有什麼關聯?

宣諭使府。蘇櫻坐在窗前,聽見馬蹄聲由遠及近,一霎時來到門外,抬眼,竇晏平跳下馬快步進門,隔著窗子老遠便向她一笑。

蘇櫻情不自禁,眼中也露出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裴羈:竟然趁我忙公事挖我牆角,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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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幕府最初是以軍事為目的組建的指揮機構,始自兩漢,唐初李世民為秦王時就有自己的幕府,凌煙閣二十四功臣大半是他幕府的班底。到中晚唐時,幕府成為各藩鎮的重要機構,財政、用人多能自主,幕府官由府主任命,與正常竟吏部銓選的官員職責不同,待遇不同,社會地位也不相同。杜甫在成都時依附節度使嚴武,就在嚴武的幕府任節度參謀,後至檢校工部員外郎。檢校官屬於散官,非正職,幕府官很多都是檢校官,從這個路子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