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熾 作品

第 13 章 妒忌【三合一】


次日上下午,季凡靈又各參加了一場面試,談不上順不順利,只是下午結束得遲,她來不及吃飯,就匆忙趕往復興路川騰府。

川騰府原本是開在四川的著名川菜館,最近才在北宛開了分店。

一進門,撲面而來地道的麻辣辛香。

季凡靈上了三樓,找了一圈,在窗邊的兩人座上找到了程嘉禮。

桌上已經上了四個菜,男人一個人坐在桌邊,濃顏系的長相,正戴著耳機,低頭看著手機。

直到季凡靈走過去,程嘉禮摘下耳機,抬頭時眼裡明顯亮了下,眼尾微勾:“你來了?”

季凡靈向他伸出手,誰知程嘉禮直接握住了她的手:“怎麼手這麼涼?”

季凡靈:“……珠串呢?”

“怎麼跟個討債鬼似的。”

程嘉禮鼻腔笑了聲:“你不說自己是誰,我怎麼把東西給你?”

“東西到底在不在你這?”季凡靈聲音揚了起來。

程嘉禮見她急了,才好笑道:“行了,又不是不給你。”

他從口袋裡掏出珠串,晃了晃:“喏,應該是裡面的線老化斷了,斷的地方給你找人補好了”

季凡靈接過來,認出確實是自己的珠串,往手腕上套了兩圈:“謝謝。”

她轉身要走,又聽到程嘉禮“噯”了聲,

回頭,只見男人在燈光下笑眯眯地望著她:“說聲謝謝就走了?”

季凡靈:“……那你還想怎樣?”

“來都來了,陪我吃個飯唄。”程嘉禮示意他對面的座位。

“我不餓……”季凡靈剛開口,肚子突然發出響亮的抗議:“咕嚕嚕……”

程嘉禮眼裡的笑意更明顯了,吊兒郎當地挑眉:“不餓?”

季凡靈:“……”

“吃個飯我又不會把你怎麼樣,就當認識一下唄。”

季凡靈嘆了口氣,走了過去。

……

就當是告別。

一開始,程嘉禮追她的時候,季凡靈壓根沒有心動,何止沒心動,甚至覺得很不爽。因為程嘉禮總是莫名其妙找各種藉口來跟她說話,周圍的人跟救護車似的嗚噫嗚噫起鬨,還會有別班女生莫名其妙來找她示威。

就這麼過了幾個月,事情出現了轉折。

那陣子季國樑去賭友家昏天黑地的打牌,把她一個人丟在家裡。

她沒錢吃飯,又找不到家裡的錢,晚上餓得實在受不了,在冰箱裡找到半份麻辣燙,也懶得加熱,就這麼囫圇吃完。

結果麻辣燙不知道是哪天吃剩的,變質了,季凡靈半夜爬起來吐了一晚上。

可能確實太餓了,第二天下午的體育課,季凡靈剛做了三分鐘熱身運動,突然感到頭暈發冷,下一刻徑直倒了下去。

模糊的視野中,隱約映出跑來的人影。

那人把她抱起,嗓音惶急帶啞,如突破冰層的湧流:

“季凡靈……季凡靈!!!”

……

等她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醫務室了。

潔白的窄床,乾淨的藍色窗簾在風裡起伏,操場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凡靈,你醒了?”

程嘉禮坐在床邊守著她,見她睜眼,立刻俯身把她扶起來。

季凡靈還在冒冷汗,耳邊嗡嗡地聽不清楚,直到灌了一杯糖水下去,好像才回過神:“……你怎麼在這?”

“這節課去實驗樓做實驗,路過操場,我

要是不在你可怎麼辦?(<a href=".c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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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禮皺眉道,“校醫說你暈倒是因為低血糖,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吃了,當然吃了,怎麼可能沒吃。”季凡靈挪開目光。

程嘉禮接過空杯子,又給她倒了一杯葡萄糖水,忍不住問校醫:“阿姨,這邊沒有別的吃的了嗎?”

“沒有。”校醫說,“況且葡萄糖見效快,不好喝也忍著點嚥下去。”

季凡靈覺得葡萄糖還挺好喝的,抱著杯子沒吭聲。

程嘉禮一直盯著她看,看得她有點不自在,女孩抬眼,乾巴巴地問:“怎麼,你也想喝?”

“我想什麼我想?”程嘉禮嗤笑道,“我還能搶你的?”

“那你看什麼?”

“我在看什麼你不知道?”程嘉禮看著她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伸手掐了下她的臉,懶洋洋道:

“你說……我怎麼這麼喜歡你啊?”

風嘩啦啦地鼓起湛藍的窗簾。

季凡靈倉促地低頭,盯著晃動的水杯。

不知道該說什麼。

恨不得能再暈過去。

……

程嘉禮還得上課,陪了她一會就匆匆離開。

他走後沒多久,校醫過來檢查她的狀況,順便遞給她一大袋吃的:“剛剛揹你來那個男生買的,你可以吃點東西,休息一會,然後打電話讓家長接你回家。”

季凡靈愣住。

北宛一中的超市和醫務室一南一北,橫跨校區,跑一趟不知道多熱。

塑料袋裡裝滿了各種食物,水果糖,巧克力,果醬麵包,常溫的果汁和牛奶,易拉罐裝的八寶粥,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包擦手的溼紙巾。

……

彷彿有根小小的針,酸澀地戳了一下她的心臟。

要命。

程嘉禮好像真的很關心她。

那是高中時期為數不多的,讓人希望時間可以變慢的下午。

遠處的操場上同學在烈日下揮汗如雨,她躺在空調房間裡,像只准備過冬的松鼠一樣吃吃吃,直到心臟和胃一起被撐得酸脹。

她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她被這樣小心地照顧,是什麼時候的事。

正因如此。

在當年那個堆滿玫瑰的教室裡,她沒捨得說出拒絕的話。

*

川騰府。

桌上是毛血旺,爆炒魷魚,宮保雞丁。

灑滿幹辣椒的水煮肉片被澆上紅亮的滾燙熱油,激出爽口的麻辣鮮香。

季凡靈要了一碗米飯,用肉片拌飯,吃得很兇。

碗沿遮了大半張臉,長長的睫毛柔軟地垂著。

程嘉禮托腮,饒有興致地看著,狐狸眼情不自禁地眯起。

……果然很像當年的季凡靈。

不愧是他一眼注意到的人。

“你還在上學嗎?”程嘉禮給她倒茶。

“準備工作。”季凡靈含糊道,頓了下,看著程嘉禮的眼睛:“你呢,在做什麼?”

“四年前我組了個樂隊,叫落日放逐者,我是其中的吉他手,也是主唱。”

程嘉禮一邊說一邊翻出手機裡的照片,“去年出了張專輯《金屬玫瑰》,下個月還要在冰雪音樂節演出,要不要聽聽看?”他遞來一側的耳機。

耳機裡流淌出響亮的重金屬搖滾,情緒激昂,像很多粗細不一的金屬管子在狂風中胡亂碰撞。

季凡靈艱難地辨識出程嘉禮的嗓音:“還行吧。”

“只是還行?”程嘉禮挑眉。

“你跟你……老婆,
是怎麼認識的?”季凡靈換了個問題。

“在美國留學的時候,圈裡朋友組的局上認識的,”程嘉禮眼裡閃過不易察覺的厭煩。

“我學音樂她學建築,也都算是創作領域,雖然後來她研究生畢業回國,異地了幾年,主要是,她家父母催得緊,希望我們儘快結婚……算是聯姻?畢竟她年紀也不小了。”

“你很喜歡她麼?”

“結婚和喜歡是兩碼事。”

程嘉禮漫不經心地轉著酒杯,“有的時候我會覺得,她不太能理解我,有時我倆雖然離得很近,但她好像和我在不同的維度,你懂我的意思嗎?”

季凡靈:“不懂。”

程嘉禮悶笑了聲,給她夾菜:“就好比你,不能跟我結婚,但不影響你喜歡我。”

女孩嗆了下,掀起眼皮:“誰他媽喜歡你?!”

“好比,好比。”程嘉禮尾音懶散地拖長,“你知道麼,我總覺得,我們好像之前就認識似的。”

“……咳咳咳咳。”

季凡靈被辣椒嗆到嗓子眼,還在一個勁咳嗽,程嘉禮話說不下去,無奈道:“我以為你會喜歡吃辣,要不點幾個不辣的菜?”

“犯不著,”季凡靈辣得滿臉通紅,嘴依然很硬。

“這才哪跟哪?我自己平時都吃變態辣。”

*

另一邊,303包廂裡。

十人座的桌子並未坐滿,包廂裡大概七八個人,動筷子的沒幾個,倒是聊得熱火朝天。

“就剛剛下班前,我還拿到一個新的訂單,加上之前的,總共已經有五家醫療組織的po了。”一個高個男人笑容滿面道。

“我發現他們主要還是對智能醫療感興趣,直線加速器被瓦里安和西門子壟斷了推不動,倒是智能機械臂和影像深度算法被他們追著問。”

旁邊的人接話,“昨天三點我還在回郵件,就睡了不到四個小時。”

“噢喲,韓經理辛苦。”蘇凌青笑著舉杯。

“確實還是這兩年做出了技術壁壘,等Bio-robot3.0的Ce認證通過,我起碼能拿到五百臺訂單。”高個男人又說。

“哈哈五百,”韓文韜話裡夾槍帶棒,“格局打開嘛,要我說五千也不是沒可能,是吧傅總?”

幾人都看向座位盡頭的年輕男人。

傅應呈穿著深色的大衣,面容冷峻,聞言掀起眼皮,不輕不重道:“事做成了再說也不遲。”

劉主管拍大腿道:“哎呀,還是傅總說到點子上了,沒簽合同那都是虛的。”

韓文韜臉色很不好看。

……

在座的幾人固然是同事,但也是競爭對象。

九州醫療在國內市場獨佔鰲頭數年,擴張的餘地並不大,然而海外仍留有大把的機會讓他們開疆擴土。

飯桌上都是從medica國際醫療展回來的人,有資歷也有意願外派歐洲項目部,一旦被任命總負責人,駐外幾年鍍金,回總部便幾乎板上釘釘直升高管。

問題在於——誰來當這個總負責人。

飯桌上話題還在繼續,一團和氣的聊天裡暗潮湧動,針鋒相對,話裡話外都是自己才是那個最合適的人。

傅應呈坐在一邊看著,不置一詞。

只是中途,低頭看了眼手機。

聊天界面是他和季凡靈的對話。

關你屁事:【出門了,晚上不在家吃飯。】

c:【我也。】

過了一個小時。

c:【到家了嗎?】

季凡靈一直沒回。

傅應呈眉心稍緊,手指焦躁無序地敲打了幾下,點開電話撥號界面,又退了出去,不耐地鎖屏,將手機丟在桌上。

其他人看到他的動作,敏銳地捕捉到他身上不悅的情緒,一時集體噤了聲。

在工作中,傅應呈絕不是那種親民的領導。

恰恰相反,他完全擔得起殺伐決斷四個字,以鐵血手腕掌控這個他一手創辦的公司。

表面上人員的調整和任用是明天董事會上審議表決的事項,但所有人心裡都清楚,表決不過走個形式。

最終歐洲市場總負責人是誰,全在傅應呈一句話。

蘇凌青瞥見桌上的幾人臉色都不好看,笑著圓場:“好了好了,難得出來還聊什麼工作,我聽得頭都大了,吃飯吃飯。”

沒過一會,傅應呈起身走出包廂。

蘇凌青放下筷子,跟了上去,從後面拍了下他的肩:“噯,你不要冷著臉,怪嚇人的,大家都不敢吃飯了。”

傅應呈蹙眉:“我什麼時候冷臉了?”

“好好好你沒冷,”蘇凌青心想你沒表情的時候就已經夠冷了,“我知道,他們今天是邀功邀得狠了點,但那不確實是個肥差嘛,想在你面前表現一下,人之常情,你別在意。”

“我沒在意。”

傅應呈語氣很淡:“結果怎麼樣,不會因為他們在飯桌上說兩句話就改變,他們想聊也無所謂,只是沒必要而已。”

“況且,”

男人瞳孔清黑,側目看他,冷嘲似的笑了聲:“比邀功,誰能邀得過你?”

蘇凌青語塞:“……”

嘴這麼毒!活該你寡。

蘇凌青沒好氣地轉身回了包廂,傅應呈去了趟廁所,出來時順便結賬,等待收銀員操作時,視線無意間掃過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