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熾 作品

第 79 章 厲害


傅應呈向來眼高於頂,壓根就不把別人放在眼裡,除非是她跟別人表白,否則傅應呈不至於這麼耿耿於懷。

他就是,單純地,來見她。

況且。

季凡靈隱約覺得,他最近似乎很累。

像是沒有休息好一樣,眼底帶著隱隱的青黑,而且一天比一天嚴重。

吃飯的時候,季凡靈忍不住說:“你要是工作很忙,就別天天來找我了,我也沒閒著。”

傅應呈淡淡道:“吃個飯的時間還是有的。”

季凡靈皺眉:“你該不會是趁我不在家,偷偷熬夜吧?”

傅應呈看著她關切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麼笑了下:“確實是熬了一點。”

季凡靈兇惡:“為什麼?”

傅應呈不緊不慢地嚥下口中的食物,撩起眼皮看著她:“……在想,我到底做了什麼。”

季凡靈:“……”

差點把手裡的一次性筷子掰斷。

那你還是睡不好吧。

*

秋衣漸涼,季國樑的案子也有了眉目。

隨著他一直堅稱季凡靈是自己的女兒,還在監獄裡對著監獄女警不停磕頭喊她江婉,法院啟動了鑑定程序,最終將其鑑定為精神分裂症中的替代者綜合徵,對其進行強制醫療。

季國樑出獄的那天,他按捺著內心的激動,裝作瘋瘋癲癲的樣子被押入警車。

警車載著他駛往北宛精神病院。

季國樑以為自己自由了,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一件拘束衣。

他在單人病房裡,四肢和軀幹都被牢牢地固定在窄窄的鐵床上,甚至不能轉動脖子,不能自主進食,還要被喂下各種藥物,這些藥讓他感覺頭暈眼花,對時間失去了概念,每天都度日如年。

哪怕他在監獄裡,也能站,能走,能跳,甚至還能打飯吃飯,有自由放風時間,還能跟獄友說話。

現在他竟然會瘋狂地想念監獄。

不知道過

去多少天,
有天護士沒有給他吃藥,他的腦子終於能清醒片刻。

病房裡還有陽光的時候,門突然開了。

值班的護士喊了聲:“院長好。”又喊了聲:“傅先生好。”

季國樑頭都抬不起來,只能硬挺地躺著,直到腳步聲停在他身旁。

身側的男人年輕英俊,西裝革履,日光透過鐵窗,在銀邊眼鏡折出鋒冷的光芒。

“傅先生,”季國樑結巴道,“傅先生,搞錯了,我沒有病啊!我不需要躺在這裡!”

“這麼客氣幹什麼,”

傅應呈冷冷譏諷,“跟我視頻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

他一開口。

冰冷的聲線喚醒了季國樑用鮮血記下的恐懼,被身後的人暴戾地按著腦袋砸碎玻璃的一幕赫然浮起。

“是你!”季國樑目眥欲裂,瘋狂掙扎,使得整個鐵床都在咔咔晃動,“傅應呈!你就是他!你就是她男朋友!是你打得我!”

傅應呈笑了聲,淡淡對院長說:“我說過的,他有危險的暴力傾向。”

“是是是,”院長很客氣,“您特別叮囑過,這種攻擊性的病人,我們肯定不能讓他傷害到我們的醫護人員,所以一直都是讓他穿著拘束衣的。”

季國樑聽到這話更瘋了,脖頸青筋暴凸,沙啞地嘶吼:“是你害我!是你把我搞到這個地方來的!院長!院長您不要聽他的鬼話!他恨我,因為他喜歡我女兒!我不讓他們在一起!他就報復我!這都是陰謀啊院長!”

傅應呈垂下的眼神冷暗,一字一頓地打斷:“你在說瘋話了,你綁架的那個,是我的人。”

“——你的女兒,2012年就已經死了。”

……

如果她當年真的死了。

她短暫的一生,因為你,到底有幾天是真正幸福的。

季國樑渾身發抖,汗毛倒豎:“不是的!我沒有瘋!院長我沒有瘋啊!”

院長惋惜道:“瘋得很厲害呢,傅先生,跟精神病人是講不通的,您還是來我辦公室坐一會吧。”

眼見著所有人都轉身往外走,季國樑絕望透頂,操娘日老子的血口大罵起來。

男人又停下了腳步:“鬧得這麼厲害,還是應該打針鎮定的。”

院長給了個眼神,護士立刻行動:“好的院長。”

季國樑眼看著又要打針,幾近崩潰,卻聽到男人輕描淡寫的話語傳來。

“拘束衣別脫了,”傅應呈冷冷道,“就,一直穿著吧。”

好像就此。

輕飄飄地。

宣判了他後半生的命運。

……

當晚,吃完飯回學校的路上,傅應呈把案子的情況跟季凡靈簡單說了下。

聽說他被關進精神病院了,季凡靈沒有多餘的想法,就是擔心:“但他其實沒病,不會被放出來吧?”

“不會。”傅應呈說,“絕無可能。”

傅應呈說絕無可能,那就是絕無可能。

季凡靈感覺心裡有一部分沉沉落了地,很久沒說話,一直走到學校裡,才又開口:“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早年季國樑還像個人樣。”

季凡靈沒上小學的時候,他還只是“小賭怡情”,在汽修廠有正經工作,愛和狐朋狗友打打麻將,輸了喜歡掛臉罵人。

直到他被一個混圈的朋友介紹著,認識了另一群不三不四的朋友。

“正常,”傅應呈譏誚道,“他也很難出生就是個

邪惡的嬰兒。”

季凡靈被他逗笑了。

“你還有別的親戚麼?”傅應呈問。

季凡靈知道他什麼意思:“要不死了,要不就是鬧掰了,當時我媽生病,她那邊的朋友和遠房親戚借了不少錢,但是季國樑都沒還。”

別人也不是聖人,錢要不回來,只當是長了教訓,不可能再繼續來往。

“季國樑這邊還有個表叔。”季凡靈又說,“初中的時候,有天晚上季國樑在家裡發瘋,我就跑到那個表叔家去了。”

傅應呈想到她是住不下去才往外跑的,心裡隱隱發緊,聲線平靜道:“然後呢?”

“然後我發現他偷看我洗澡,”季凡靈無所謂道,“所以我又連夜跑回家了。”

女孩語氣輕飄飄的,是真沒把這當個事,才會跟他說的。

說完,似乎是發現傅應呈沒說話,她想到了什麼,臉色僵了一瞬,又補充:“但是,他什麼也沒看見,況且我才初中,能有什麼可看……”

傅應呈眼神一暗,忍無可忍地把她往旁邊一拽,拉到樹下的小路上,用身體擋住了路人的目光,低頭親上她的嘴唇。

他吻得溫柔又漫長,好像舔舐傷口一樣,捧著她的臉,細密舔吻著她口腔裡每個被他熟知的敏感角落。

背脊抵在粗糙的樹幹上,被他高大的身體擋住,她看不見來往的學生,但還是格外羞恥,渾身顫抖著繃緊了。

神經緊繃中,他唇間的動作好像被放大了無數倍。

連原本應該低不可聞的喘息和吞嚥聲,都清晰地響在耳邊。

她有點想推開傅應呈,手指搭在他穿著風衣的肩上。

男人低垂的長睫顫了下,季凡靈又莫名覺得他有點難過,就任由他吻了下去。

等傅應呈放開她,季凡靈擦了擦自己的唇角,躲在他懷裡,做賊一樣左右看了看,抓著他的衣襟壓低聲音兇道:“說好不在學校裡親我的!”

“……沒忍住。”

季凡靈繃了繃眼皮,又鬆開了他:“……那下次忍住。”

傅應呈低眼看著她,突然說:“你不用跟我解釋的。”

“什麼?”季凡靈已經把親嘴之前的對話完全忘記了。

暮色四合,最後一縷黃昏的光在男人低垂的眸間斂起。

“你是我喜歡的人。”

季凡靈愣了下,抬頭看著他的眼睛。

頭頂被男人的掌心用力揉了下,他的嗓音隨著夜幕沉甸甸落下來,每個字都鄭重:

“……不會有人比你更厲害了。”

*

季凡靈今晚沒有課,本來打算去圖書館的,結果後半程腦子暈暈乎乎,忘了在路口拐彎,被傅應呈一路牽著走到樓下,猛一抬頭,才發現都到寢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