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手 作品

第 17 章 (二更合一)


宋聽簷聽著倒沒有太大的反應,他面容平靜,也不知他心中所想。

賀浮便又繼續開口,“夭枝此人乃是山門中收養的孤兒,自幼在山門中長大,平素隱居山中不接觸外人,連他們鎮上的人都未曾見過她幾次,這底子倒是乾淨,只是……她對我們諸多隱瞞,此人……”

“既是常年隱居世外難免會有防備,要遮掩一二也無妨。”宋聽簷開口打斷他的話。

這倒也是,這久居凡塵外的人難免會有些不同於常人的防備。

賀浮瞬間明白,他雖考慮公子身份特殊,事事擔心防備,便也不再疑心夭枝,畢竟也是共歷過生死,她再怎麼說也救過他們,如何會有問題?

休整過後便要儘快回京都,樓上樓下都在收拾。

宋聽簷走到窗旁,看著樓下客棧外的侍衛,自從來時遭遇行刺之後,現下全都是賀浮從賀家調來的心腹,知根知底,回京路線自然不會再暴露。

夭枝輕裝從簡,也無心整理行李,反而專心致志在採路邊野草。

宋聽簷看著她俯身抓草,全神貫注,弄得白玉細筍般的手漆黑,他下意識微微斂了眉,自來喜淨,不喜多看滿是落塵之物。

貴家公子一行一物不惹塵埃,自然無法直視,便收回了眼。

常坻上前跪下,“公子,老莫腿如今變成這樣,往後無法跟隨公子左右,他無臉面見公子,託我來請罪。”

宋聽簷聞言伸手將他扶起,“不必請罪,他已然做得很好,無需自責,他既已娶妻,家中妻小也一律安排好,若還有不妥之處可以來告訴我。”

常坻被扶起,眼眶微紅,當即跪下謝恩,“屬下替老莫謝過公子。”

宋聽簷看向窗外,輕聲低嘆,眉目平靜,面容卻慈悲,“起來罷,這是你們應得的,此行烏古族沒害了你們的性命,已是萬幸。”

常坻聞言起身,看向窗外,便見下面的夭枝,心中頗為顧慮,“公子,烏古族寶藏此女子也知曉,此事事關重大,不知她會不會傳揚出去,要不要……”他說著微微抬手,在脖子上不著痕跡比了一下。

宋聽簷看著夭枝拿著一堆野草,滿眼欣喜往客棧裡走來,平靜開口,“夭姑娘是我們的朋友,此話不要再講。”

常坻不敢再多言,當即噤聲去收拾行李。

宋聽簷收回視線,靠在矮塌上稍作休息,連日來的奔波也難免讓他清雋的面容微染倦意。

片刻功夫後,忽然有人輕輕叩門。

常坻上前開門,一開門就見夭枝端著碗,裡頭盛著的似乎是湯藥。

宋聽簷聞聲看去,夭枝已經端著手裡的藥,邁過門檻進來了。

夭枝見他半靠在榻上,以手撐額,窗外的陽光照進來,落在他身上,頗有幾分浮生盡好的閒適味道



她端著藥站定在宋聽簷面前,
壓低聲音,“公子,我正巧在路邊看見了一味藥,可以治你那病。”

常坻看了眼她手裡端著的藥,就算那路邊的雜草是治傷的藥,也不可能短短几步路就煎好了藥。

只怕是這雜草在燒開的水中滾了一遍便端上來了……

自家公子何其金貴,於吃食之上更是挑剔萬分,怎麼可能喝這些來歷不明的東西,更何況還是路邊隨便一把雜草,簡直荒唐。

他見此玩意兒,眼中驚嚇萬分,彷彿夭枝手中端著的是炮仗,想要上前端走,卻又怕驚了這山中人。

宋聽簷坐起身,溫和拒絕,“多謝姑娘,我身上的傷快好了。”

夭枝知道他誤會了她的意思,她說的可不是皮外傷。

她微微俯下身,將手中的碗遞上前一些,低聲說,“這藥不是治傷的,是治……”她停頓片刻,不知該怎麼形容,先前在烏古族中,她覺著是自己說的不行太過直白,難免傷了他的自尊,一時便也斟酌著開口,“你那不舉之症需得留心治著,我給你的藥沒有效果嗎?你每日早間起來,可有什麼變化?”

屋裡瞬間安靜下來,常坻無法遏制睜大了眼,連忙低頭眼觀鼻,鼻觀心整理行李。

夭枝雖說於這些並無太多治療經驗,但這是他們山門是重點研究的賺錢之道,她耳濡目染,自然是懂得一二。

宋聽簷聞言似乎想起什麼,看向她手裡端著的藥,陷入了沉默。

夭枝自然知道這事是不好聲張的,畢竟洛疏姣也在客棧之中,若是聽見了,豈不是壞了他的姻緣?

她以手擋在唇旁,輕聲開口,“你放心,我不會到處說的。”

宋聽簷看著夭枝很久都沒有說話,“姑娘的意思是,這路邊雜草也能治?”

夭枝明白他不信任,畢竟這病自古以來就不好治,她伸手在腿邊比了個高度,打了保票,“你放心,我從這麼高的時候就博覽此類醫書,這種草藥常人不知曉,我自然知曉,必然是能治你這病的。”

若不是在烏古族太過匆忙,那錢袋不知掉到了何處,她也不至於如此著急。

雖說與他們同行,她無需擔憂衣食住行,但師兄那裡的帳是利滾利的,她光想就肉疼,只能走些偏門了……

宋聽簷看著她比劃到膝蓋,輕抬眼簾,視線緩緩落在她面上,“這般高度只有嬰孩,姑娘是說剛出生時便能看書識字了嗎?”

夭枝微微一窒,露餡了。

她比劃的是做盆栽時的高度,那個高度她已經修行幾百年了,什麼書看不懂?

常坻見狀當即上前,將她攔下,“姑娘,我家公子可萬萬沒有你說的這種病,這藥也是斷然不可能喝的,您還是快些回去整理行李罷,我們馬上便要啟程,莫要耽誤了時辰。”

夭枝手中的藥被推了回來,碗裡的藥汁險些搖晃出來,她堪堪穩住,有些疑惑他怎會不願意治了?

她有些難過,見他不言語,顯然是不願意喝藥,此事勉強太過,自然也賺不到銀錢。

在凡間做買賣,是最急不得的。

她只能一步三回頭出了屋,若有所思離開了。

夭枝離開之後,屋裡莫名有些安靜。

常坻回頭看向自家公子,公子看著門那處默不作聲,他一時不敢多言半個字,心中竟有幾分可憐。

烏古族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讓這位姑娘親自端了藥來,非說要治。

他家公子風光霽月,一表人才,

怎麼就看出來不能人道了?

“公子,要不要我去與夭姑娘解釋解釋,她似乎有些誤會……”


窗外偶爾一陣清風拂過,連絲絲縷縷的陽光都彷彿染著了草木清香,聞之清心靜氣。

屋裡安靜的過分。

宋聽簷聞之也平靜下來,不多理會,“罷了,是我未與她說清楚,不必多此一舉。”

常坻有些疑惑……

為何會有這樣的誤會?

什麼情況下會有這樣的誤會?

難道公子與此女子在烏古族耳鬢廝磨過……?

那他家公子真的……不行?!



夭枝沒能做成買賣,也沒打算放棄,她自來執拗,認死理,否則也不可能從盆栽修成神仙。

翌日早間準備妥當,便要啟程。

宋聽簷從客棧裡出來,輕撩衣襬步上馬凳,正要進馬車。

夭枝不知從何處竄出來,快得連身旁人都沒察覺她從何處來的。

她素白的手從衣袖裡伸出,手掌心是顆藥丸,“你若是不肯喝藥也沒有關係,我製成了藥丸,沒事的時候嚼一嚼便有勁了。”

有……勁了?

饒是宋聽簷再知男女有別,也沒辦法不說明白,“夭枝姑娘,我生來便無恙,不必吃此藥。”

夭枝生來就是一棵樹,也就得說是木頭,木頭和石頭差不多,石頭硬,木頭木,修了千年的木頭比石頭還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