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昀 作品

第 61 章 可朕現在喜歡上你


還真就這麼抵出來。

“可朕現在喜歡上你。”


終於說出口。

裴浚自個兒都愣了下,愣過之後,他又長舒一口氣,表情反而越發平靜自然。

承認喜歡她,好像也沒有那麼難。

鳳寧腦子叮了下,一片空白。

曾幾何時,她多麼盼望著能有這樣一句話,在她最熱烈的時候賦予她,燎原她心中燦爛的火束。

可惜沒有。

她甚至懷疑這壓根不是喜歡,是得不到的佔有慾作祟。

卻依舊令人悸動。

更令人遺憾。

遺憾他們沒有在對的時間遇到彼此。

遺憾他們之間有無可逾越的鴻溝。

滿滿的酸楚吞下去,鳳寧將情緒掩在眼睫下,一字一句開口,“可臣女已不喜歡陛下。”

裴浚眼神諱莫如深,濃睫密如黑刃,盯著暗處那道纖影許久,

“心裡真的沒有朕了嗎?”

“沒有。”

她很無情地扔出兩字。

他眼神帶著鋒芒似要穿透她,可夜色給了她很好的偽裝,看不清她的模樣,連輪廓也十分模糊。

裴浚不喜歡,他習慣了那張嬌軟的臉蛋,毫無保留盛滿了愛慕,他不喜歡眼前冰冷的人塑。

“韓玉,燃燈。”

躲在外頭廊廡一角的韓玉灰溜溜鑽進來,用手中那盞琉璃燈點亮屋內兩盞銀釭,又悄無聲息退下去。

年輕冷雋的皇帝,端坐在炕床一角,寬肩依舊撐著那身矜貴,倨傲盯著她,

“你看著朕,再說一遍。”

鳳寧被他的強悍與霸道逼得退無可退,眼底覆上一片晶瑩,虎著臉回他,

“您是天子,與一個女人糾纏不休,臉面何在?”

裴浚不怒反笑,“擺這麼大排場來李府,卻帶不回去一個妃子,朕的臉面早因你丟光了。”

鳳寧喉嚨頓時啞住,將臉埋在膝蓋不吱聲了。

裴浚看著她這樣猶然不解氣。

他那雙眼有多毒辣,能看錯人?

她若心裡真沒他,他何至於在這裡糾纏,她就是嘴硬。

他這個人向來隨心所欲,喜歡就要痛快,愛就要放肆。

他好不容易喜歡一個人,不可能放手。

裴浚在心裡罵自己混賬,神情卻是不可一世,

“往後學館也好,李府也罷,朕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誰也攔不住朕。”

“你想留在宮外,朕也陪著你,可你休想逃出朕的手掌心。”

磨她,遲早能磨得她俯首。

*

鳳寧不知何時睡著,只覺半夜冷得發抖鑽進一個滾燙的懷抱,再醒來身邊已沒了人。

她茫然望著屋樑,出神了好一會兒,昨夜發生的一切恍若走馬觀花,十分不真實。

他御駕親臨,許她貴妃之位,親口說喜歡她。

跟做夢似的。

換做是過去的她早迷得不知東西南北,如今混混沌沌想一遭,心裡最後歸於平靜,鳳寧揉了揉眼起身。

她這個人有一處好,心性樂觀,她不習慣讓自己深陷低迷情緒,昨日的事過去了,今日她照舊要精神滿滿去幹活。

喚素心打水沐浴更衣,沿著角門去到烏先生的學堂。



清瘦的中年男子,一身茶白的長袍,直挺挺站在廊柱一側,他鬢角沾了清霜,好似站了一夜,瞧見鳳寧,他立即拔步過來,腳步在石徑打了個趔,“鳳寧,你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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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皇帝駕臨李府,李府上下被杖責的事他知道了,可惜當時錦衣衛守在四角,他壓根進不去,為了鳳寧憂心的一夜未寐。

鳳寧望著他關切的模樣,眼眶忽然泛酸,她搖頭,“我沒事,陛下沒把我怎麼樣。”

烏先生見她神色還算鎮定,微微放了心,心裡有諸多不快,當著鳳寧的面也沒說,只一言未發去了廚房,給她做了一碗早面,陪著她吃了,又親自趕車將她送去學堂。

安頓好鳳寧,烏先生又折回府,幫著李巍料理家務,喚來郎中給大傢伙看診。

李府除了七歲的三少爺,無一倖免。

柳氏等人被打了個半死不活,董家來了人,哭天搶地把董公子抬了回去,董家嫂嫂狠狠埋怨了柳氏一番,柳氏窩在病床上氣若游絲,這下是裡外不是人,徹底將自己的路給堵死了。

鳳寧繼續按部就班在學館教書。

忙起來什麼都給忘了。

裴浚人雖沒過來,卻是遣韓玉送了幾冊書來讓她翻譯,其中有詩經和禮記。她當初立志要將這些儒學典籍傳揚海外,鳳寧看著那些書冊,心裡有些發癢,終究還是忍住了,扔在一旁沒管。

皇帝親臨李府的事,畢竟鬧得沸沸揚揚,章佩佩義憤填膺來學館探望她,看著滿臉苦笑的鳳寧,幾度想將章雲璧的事告訴她,終是按捺住。

事兒成不了了,不能平添煩惱。

“鳳寧,我昨日進宮,吩咐人去上林苑將你的小壯給牽出來了,如今關在我家的馬棚,等得空我帶你出城去騎馬。”她怕鳳寧悶壞了,想帶鳳寧去散心。

鳳寧道好,“那捲卷呢,還沒消息嗎?”

章佩佩晦澀地回她,“被陛下養在養心殿。”

難怪.鳳寧不說話了。

十月二十這一日,禮部遣人請鳳寧過去一趟,鳳寧換上那身綠袍,帶著一頂烏紗帽匆匆趕往皇宮,何楚生安排了小內使在正陽門等她,簽字畫押,將人領進門。

這還是鳳寧第一次來到官署區,兩側衙署鱗次櫛比,寬敞的御道左右建了一百多間廊房,俗稱千步廊,是六部政要當值之所,遠遠望去,只覺氣勢恢宏,秩序井然。

禮部衙門就在大明門內東面第一間,鳳寧跟著小內使進了禮部大門,穿過左邊的遊廊,進了後院,最後在一排值房前停下來,小內使引著她在正中一間茶歇室落座,

“何大人讓您在此稍候。”

鳳寧坐下歇息,有當值的小吏給她奉茶,鳳寧端起茶盞慢悠悠喝,窗外日頭稀薄,涼風刺骨,鳳寧坐了一會兒便覺渾身發冷,問小吏要了一個爐子,恰在這時,厚重的門簾被人掀起,門口一暗,一道魁梧的身影邁了進來。

只見他披著一件獸皮襖子,頭戴金冠,衣著繁複鮮麗,看著十分氣派。

可人實在稱不上這件衣裳,滿臉橫肉喘著粗氣大馬金刀在正中的圈椅坐下,大喇喇吩咐小吏上茶搬爐。

鳳寧畢竟在御前當過差,識得這身衣裳,正是藩王府邸的世子朝服,對方身份十分不一般,鳳寧心存忌憚,連忙避去角落裡。

小吏對著來人點頭哈腰,“小王爺稍候,這屋子裡只有一個手爐,給了這位小大人,您等等,下官再去隔壁借一個來。”

那位小王爺眼神就往鳳寧瞟來。

鳳寧立即

起身無聲施禮,將臉埋得很低。

可小王爺還是一眼看到了那張臉。

如玉生華。

明豔不可方物。

年前大晉在西南邊境用兵,一戰而勝,西南那些吐司藩王被震懾住,前不久蔣文鑫二度回京,這些藩王紛紛許府上的子侄隨行,上京納貢表示臣服。

今日這位便是其中一位王爺的兒子,漢康王府的小王爺。

西南邊境常年陰溼悶熱,日頭極烈,連姑娘也曬得皮膚黝黑,小王爺還是頭一回瞧見這麼美的男人,那張臉皎潔如玉,毫無瑕疵,白得發光,由此多看了幾眼。

今日小王爺來禮部領王府的賞額,得何楚生簽字,何楚生去了御前不得空,便在這裡候著。

片刻,外頭來了一位面色寡淡的青袍官員,他掀簾掃了一眼,目光不曾在小王爺身上停留,落在鳳寧身上,慌忙抬手,

“小李大人,何大人在等您,快些隨我來。”

鳳寧早已受不住那小王爺來回打量,迫不及待起身跟了出去。

小王爺見狀頓時不幹了,起身追出了門,“哎哎哎,何大人既然回來了,怎麼還讓本世子等著,本世子還有事呢,快些讓他來見本世子。”

小吏趕忙上前將人攔住,“小王爺,稍安勿躁,很快就輪到您了。”

小王爺看著鳳寧遠去的背影,還很納罕,“他誰呀,還能趕在本王跟前?”

小吏也不知鳳寧底細,含糊回道,“小的也不知,恐是有要事吧。”

還真是有緊要之事。

何楚生正在案頭翻尋文書,瞥見鳳寧進來,連忙擺手,示意旁人出去,將她領至一側桌案坐下,從兜裡掏出一份冊子遞給她,

“方才邊關來了一道急遞,其中夾了一冊通關的物資名錄,用的是蒙語,為人掩人耳目沒走兵部的通道,反而隨著禮部一些文書送回了京城,原是要請你爹爹譯出來,可惜你爹爹如今級別不夠,陛下信任您,老夫便請您來通譯這本冊子,就在這裡給老夫譯出來。”

何楚生神色凝重,可見這份文書極為緊要。

鳳寧二話不說攤開冊子,開始逐字翻譯。

何楚生交待完,這才得空喝了一口茶,他沒告訴鳳寧,這裡頭夾著的可是祈王府與蒙兀往來的證據,除了李鳳寧,皇帝不放心任何人通譯。

冊子並不厚,可裡頭文字暗藏乾坤,偶爾少一撇,多一捺,混淆干係,鳳寧憑著多年學習蒙語的經驗,愣是一字一字試圖還原本意,就這麼耗了足足一日,至傍晚才交差。

何楚生看著疲憊的姑娘,感激涕零。

“老夫著人送姑娘回去。”

方酉時初刻,天色已徹底暗下來,風聲呼號,迎面撲過一陣冰渣子,令鳳寧打了個寒顫,何楚生安排人用馬車送鳳寧回學館,可鳳寧不知,有人早早等在宮牆外,看著她的馬車進了夷學館的巷子方離開。

消息稟報小王爺,小王爺暗自發笑,“喲,還以為是個大人物,原來也不過如此。”

這位小王爺素有斷袖之好,府上妻妾如雲,小倌也不少,十足好色之徒。

入了京就過起紙醉金迷的日子。

可惜錦衣衛把守在學館,小王爺的人進不去,不敢輕舉妄動,一日小王爺在紅鶴樓吃席,竟然撞見鳳寧出現在對面的鋪子,那一瞬眼珠子都亮了。

鳳寧雖梳著婦人髻,穿著粗布裙衫,可那張臉,絕無僅有,小王爺一眼認出來。

敢情是位姑娘?



越發激起小王爺濃厚的興致。

他常年沉迷於美色,以圍獵美人為快,頓時對鳳寧便起了獵心。

天子腳下,初來乍到,不敢肆意行事,小王爺靜待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