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175.泰拉(三十六,頑石脫困,援軍降落)

光芒繼續閃耀,幕布被徹底扯碎。虛假的真實在頃刻間消散,一道通天徹地的燃燒光柱在幕布後方出現。星光朝它奔湧,萬事萬物都在它的照耀下呈現出了不同以往的模樣。

腳下紅沙變作無邊血海,其中屍體浮沉。頭頂黑暗變作燃燒的泰拉夜空,星炬之光通天徹地,照亮每一個角落。

多恩舉目遠眺,看向那沒有邊際的石頭圍牆,卻發現它們正在逐漸風化、融解。九個多世紀以來的無數苦功正在化為隨風而逝的燃燒餘燼。

他邁步,朝著那個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堅定。他走了十三分鐘,他對時間的感知悄無聲息地又回來了——所以,這是不多也不少,一秒不差,完完整整的十三分鐘。

他走近一塊還算完整的圍牆,抬手覆上。他緩緩閉上眼睛,無數思緒都在腦海中沸騰。

首先到來的卻是一個問題:我在這裡待了多久?然後是答案,九百七十五年,九個世紀又七十五年。

沒有任何阻礙,這個答案便立即出現。多恩笑了,悄無聲息,圍牆在他輕柔的觸碰下轟然倒塌,聲響卻好似玻璃破碎。

然後是一個人聲,以及一片肅穆的裝甲碰撞聲,還有壓抑不住的深呼吸。

“羅格·多恩。”康斯坦丁·瓦爾多站在圍牆之後,驚人地露出了一個微笑。“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瓦爾多。”

脫困的囚徒睜開眼睛,看向他,也看向他身後的那群阿斯塔特。

“另外,初次見面,我是羅格·多恩。”

——

首先要去考慮的第一個問題是,我們走了多久?

我們從其他世界趕來,從帝國疆域的邊緣趕來。我們途徑了一片又一片人為的地獄,眼見無數世界燃燒,卻不停止腳步。為了歸家,我們捨棄了多少東西?

之後再去考慮吧。

我們到了。

羅伯特·基裡曼拔出他的短劍,安格朗握緊他的斧頭,伏爾甘無言地扣緊武裝帶,科爾烏斯·科拉克斯平靜地摩擦利爪,康拉德·科茲戴上一副面具,佩圖拉博拉下拉桿。

艙門被緩緩拉下,狂風湧進登艦甲板。雲層燃燒,夜幕低垂,地表上湧動著無窮無盡的黑暗。卻有另一陣金光從雲層深處洶湧而出,和黑暗在地面如霧氣般彼此糾纏。他們再也看不見半點泰拉昔日的輝煌,放眼所及,竟然只有毀滅與戰爭。

所以,就是這裡了。旅途的終點。

所以,就是現在了。那麼,還有什麼話要講?

羅伯特·基裡曼抬眼看看他的兄弟們。

“按照討論結果來作戰,兄弟們,好嗎?我們的首要目標是找尋倖存者。”

他開始不厭其煩地重複已經說過不知道多少次的話,或者說,叮囑。他額前的白髮在風中倒伏向後,雙眼卻綻亮如已經燃起火焰的鑄爐。

“我們要團結我們能找到的任何人,哪怕是一個快要損壞的機僕,也可在緊急維修後為這場戰爭出一份力。切記,不要深入敵後,不要孤軍作戰。我們必須團結一致。”

“我有沒有說過,你其實很囉嗦,兄弟?”伏爾甘頗具幽默地問。

火龍之主正在微笑,他將踏入一片有史以來最為恐怖的地獄,卻表現得輕鬆自然。

“我想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基裡曼也笑了。“但我就是想囉嗦一些,至少也要趕上你的一半。難道不可以嗎?”

“我沒意見。”安格朗說。“你們倆的確都挺囉嗦的。”

雲層深處湧動的金光照亮了他的臉,狂風吹拂著屠夫之釘,迫使它們根根顫抖,鋼鐵髮辮如銀蛇般狂舞不休。

這本該帶來更殘酷的折磨,本該讓他唇角抽搐,肌肉顫抖,眼睛神經質般的瞪大又縮小。這副可怖的模樣正是他一路上最常見的表情.可他現在的臉上只有平靜。

“這話可真傷人,安格朗。”伏爾甘故意嘆了口氣,搭上了努凱里亞人的肩膀。基裡曼在一旁點了點頭,同樣做出了一副傷心的模樣。

“你還是寫本書吧,羅伯特。”科爾烏斯·科拉克斯自然而然地接過話,提起了一個玩笑。“你囉裡囉嗦的毛病放在書裡就不算什麼了,你最好要讓我們的鋼鐵保持耐心。”

“我很有耐心。”鋼鐵之主頭也不回地說。“不管是對書籍,還是對你們。”

他站在登艦甲板的最邊緣,正在向下凝望。戰錘被他提在手裡,一朵用鋼鐵雕刻而成的鬱金香被別在了他那套特質的終結者盔甲的護頸處。

花瓣的邊緣銳利無比,每一片花瓣上都有細心雕刻的自然花紋,但若是有人能以某個特殊的角度將它舉起,自下而上地凝望,這些紋路便會組合起來,從而形成一個名字。

“是啊,你很有耐心。”

康拉德·科茲點點頭,在骷髏面具後方柔聲細語地給出了他的嘲笑。

“你都恨不得直接跳下去參戰了,兄弟——噢,剛剛閃過去的那個空降倉是你軍團的嗎?啊,那我就能理解了,你沒有耐心倒也是應該的,阿博。”

原體們共同發出一陣笑聲。

佩圖拉博仍然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冷哼:“那天醉酒和你們講起這個故事真是我最大的錯誤”

“或許吧。”夜之王輕笑一聲。“但是,不管問題到底如何,你都不應該再繼續站在那裡了。回來吧,主帥,宣佈你的命令吧。我們坐同一個空降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