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193.泰拉(五十,所謂人類)

  西吉斯蒙德半步不離地守在阿里曼身前,他的劍刃即是雷池,無物能夠越過。他們就這樣穿過了這片無生者的聚落,並很快找到了另一支帝國軍隊。

  我總是很喜歡這群獵犬的。比約恩嘀咕著說道。你看他們戰鬥的模樣,真是勇敢啊。嘿,阿澤克·阿里曼?你看得見嗎?

  盲者氣憤地罵了他一句,孤狼哈哈大笑,伸冤人沒理會他們,只是看向了他們中唯一的冠軍。西吉斯蒙德則在他說話以前開了口,彷彿已經算準了索爾·塔維茨要在什麼時候開口說話。

  是卡恩。他說。看樣子幾乎所有人都到了。

  卡恩?

  比約恩將頭扭過來,顯得稍微有點興奮。

  就是那個你經常提到的卡恩?指給我看看,阿德。

  他親暱地將西吉斯蒙德名字的最後一個音節變成了暱稱,顯得很放肆,帝國之拳卻沒什麼意見,只是舉劍刺向了某個方向。

  順著他的劍刃望去,比約恩果真看見了那個名聲在外,卻又沒多少人真的見過的卡恩。戰爭獵犬們的藍白色塗裝已經被鮮血徹底覆蓋,看上去卻渾然天成,好似天生如此。

  他沒有戴頭盔——準確地來說是隻戴了三分之一。大半個頭盔都被某種撕裂傷徹底摧毀,只剩下下半部分還殘留在他的臉上。他手持兩把鏈鋸斧,正在和荷魯斯之子們進行血腥的肉搏戰.

  而戰犬們並未佔據優勢,他們的人數實在是太少了,粗略估計大概只有幾百人。可正在圍攻他們的那支荷魯斯之子的部隊至少也擁有兩千人之多,這樣數量上的懸殊差距不是一兩個精銳戰士的戰鬥力可以彌補的。

  比約恩摸摸他的犬齒,忽然扭頭看向索爾·塔維茨。

  你怎麼想?孤狼問。

  我們首先是阿斯塔特,然後才是雷霆的兄弟。帝皇之子如此回答。而且,你也明白雷霆的性格,他最恨這種事情了。

  比約恩無聲地一笑,抬起雙手,做好了戰鬥準備。然而,就在數秒後,他便將雙手放下了。原因無他,因為一個獨臂的巨人已經從屍山血海中無情地殺出。

  他的肩膀寬闊如山嶽,赤裸的胸膛上滿是傷疤。他的臉已經被鮮血模糊到了完全無法看清的地步,整個人看上去彷彿曾經浸泡在鮮血中。他每踏出一步,便有血霧從身體各處瀰漫

  他光是奔跑,便自有一種駭人威勢。他不加掩飾的衝鋒很快便取得了成效,這個巨人看似野蠻地衝入了荷魯斯之子們的陣型裡,手中巨斧無情地橫斬,血肉紛飛。

  沒有任何人能夠攔住他,哪怕是身穿終結者的精銳荷魯斯之子。可他們很快就想到了辦法——他們開始舉槍,瞄準那個巨人赤裸的胸膛,想要以一輪高效的齊射將他放倒.

  他們扣下扳機,槍口卻忽然炸膛。

  比約恩輕笑著壓低身體,頭也不回地說道:你知道嗎,瞎子?你有時候還是有點用的.

  阿里曼在自己的鮮血中含混地罵了他一句,眼眶中的怒焰正在熊熊高漲。古籍無風自動,其上字符猩紅,扭動如活物。索爾·塔維茨低頭凝視,看見一行文字。

  “凡祂眷者,信者,必將亡於刃下。”

  真是可怕。帝皇之子想。他們開始衝鋒,徑直衝入那片血腥的地獄磨盤。

  ——

  貝爾洛斯·馮·夏普慢慢地、慢慢地站起了身。他深呼吸了好幾次,心緒方才終於平靜下來。這聽上去是個好習慣,但你必須得忽視他是在屍體堆中進行的這件事。

  他身邊躺著十一個邪教徒,四個被開膛破肚,兩個被斬首,剩下的五個則是被他用旗杆刺穿。這面旗幟的杆頭和杆尾都很鋒利,至少對於邪教徒們來說,已經完全足夠了。

  他走到一個邪教徒身邊,將旗杆深深地插入他的頭顱。鮮血噴灑而出,還帶著熱氣,貝爾洛斯則沒管那麼多。他只是彎腰撿起自己的長劍,然後將它歸入鞘中,又理了理自己被鮮血染紅的襯衫。

  他那副花重金買來的金絲眼鏡已經完全不見影蹤了。

  真可惜啊。他一邊想,一邊拔出旗杆,用雙手握住了它,並開始揮舞。

  他早就做過這件事無數次了,以往通常還伴隨著號角聲與咆哮聲,用來鼓舞士兵。但他現在沒辦法發出任何聲音,只能不停地揮舞旗幟

  大概十二分鐘後,有一些人團結在了這面旗幟之下。

  他們不認識它,不知道它意味著什麼。他們不明白四道金色的閃電為何要穿過一隻振翅欲飛的帝國天鷹,他們不知道曾經有多少人團結在這面旗幟之下,或是站在它的變種之下。

  貝爾洛斯知道答案,但是他懶得講,沒有那個必要去進行解釋。這面旗幟意味著人類的勇氣與團結,意味著一種要將泰拉上的禍害統統殺死的決心,意味著他們將為帝皇而戰

  恰如此時此刻。

  這面旗幟已經不存在很久了,是貝爾洛斯將它重新縫製了出來。他的手藝很粗糙,可是,又有誰會去在意?

  執旗手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無數和他一樣的凡人從他身邊衝鋒而過,與一片懷言者迎頭相撞。阿斯塔特被普遍認為是大遠征中的主力作戰人選,貝爾洛斯對此一清二楚,就像是過去的雷霆戰士。

  那麼,一個凡人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殺死一名阿斯塔特?

  答案是生命。

  付出生命就夠了。

  貝爾洛斯無聲地大笑著,以堪稱狂妄的姿態站在懷言者們面前大肆揮動旗幟。

  他經歷過無數個‘歷史中的時刻’,充滿榮耀,充滿輝煌,事後還會領到沉重的軍功章作為表彰。這些事會被寫下來,並被人銘記。而這一次恐怕會成為例外,這不過只是盧佩卡爾王庭中的一個角落.

  說來殘酷,可是,又有多少人會去在乎一群凡人的勇氣呢?

  好吧,人類之主與第八軍團的記述者貝爾洛斯·馮·夏普記得。

  在他死前,他會銘記一切。

  比如那個剛剛死去的軍士,他被一個懷言者砍成了兩半,他在死前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是朝著那個叛徒的臉扣動霰彈槍的扳機。

  阿斯塔特也是血肉之軀,他們可以無視苦痛來戰鬥,卻不能無視物理定律——霰彈槍的擊退作用把他打了一個趔趄,迫使他失去了平衡。

  然後,有人撿起了軍士的霰彈槍,對著他開了第二槍。

  他就此倒地。

  凡人的洪流瞬間將他淹沒。有人拿刀刺向他的眼睛,有人用槍托砸他的盔甲,有人用激光槍對準動力甲的縫隙按死了扳機,還有些手無寸鐵的人選擇壓在了他的身上。

  他們在咆哮,但他們的咆哮是沒有聲音的,正如他們的死亡。

  可是,每一次死亡,都會換取一次勝利。

  貝爾洛斯繼續揮舞旗幟,只有天知道他現在是多麼想開口咆哮。他已經很老了,老到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已經忘記了應該如何發出戰吼。

  他錯了,這是一種本能,他從未忘記。就算是不被允許發出聲音的現在,他也仍然在心底咆哮,為他們助威,為他們喝彩,為他們的犧牲而流淚。

  是啊,他在流淚。

  記述者大笑著向前走去,在槍林彈雨中走得閒庭信步。

  想要讓他進行躲避,這還遠遠不夠。沒有火炮的轟炸,沒有佈滿天空的戰鬥機群,沒有會從地下突襲你的巫術生物,或力大無窮的變異種,被人改造後的血肉坦克.

  他往前走,目光堅定地直視前方。

  盧佩卡爾的王庭內部的空間已經被擴大到了一個足以令人感到恐懼的範疇,貝爾洛斯則仍然不在意,他見過許多比這恐怖一百倍的事情。

  他的目光穿過這片戰場,以及他們將要經過的下一個地獄、下下一個地獄.

  一直到看見那團光輝,他方才罷休。

  他搖動旗幟,對他宣告。

  我們會為你而戰,正如你為我們而戰。我們會來找你,正如你將我們從麻木中喚醒。我們將成為保護你的盾牌,一如你始終擋在我們身前。

  執旗手握緊他的旗幟,忽然之間,有轟鳴的雷聲響徹於他耳邊,彷彿允許。於是,就在下一秒,他的咆哮聲響徹雲霄。

  “為了統一!為了神聖泰拉!”

  這是第三種聲音,來自帝皇執旗手的聲音,用作宣告。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以及第一句口號到底代表了什麼,但他們深受鼓舞。

  所有人都深受鼓舞。

  他們奔向必死之路。

  ——

  加維爾·洛肯聽見了那聲雷鳴,然後他側頭,躲過鬼見愁的襲擊。塔裡克·託嘉頓從他左側衝出,高舉長劍斬向了艾澤凱爾·阿巴頓。

  後者回劍格擋,連續地後退了幾步,那張臉上已經被憤怒徹底充斥。

  洛肯忍不住笑了,他不明白,艾澤凱爾·阿巴頓到底為何還能露出這幅表情。

  然後,果不其然,他看見阿巴頓無聲地用口型發出了斥責。

  叛徒!阿巴頓的臉已經被憤怒吞噬。你們曾經發誓要為他而戰,難道你們忘記了自己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