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193.泰拉(五十,所謂人類)

  塔裡克·託嘉頓對他搖搖頭,把劍插入地面,同時伸手攔下了第四個人——小荷魯斯,荷魯斯·艾希曼德。

  去你的誓言!小荷魯斯罵道。你知道父親死前說了什麼嗎?他說那東西將以他之名終日作惡!只有你蠢到看不清一切,阿巴頓!又或者是你足夠無恥,無恥到寧願自欺欺人也不願意去做正確的事!

  我發過誓,我要為他而戰,我不像你們,我不是叛徒

  在戰場的一角,艾澤凱爾·阿巴頓緩慢地站直了身體。他面對著三個人,三個手足兄弟,兩個影月蒼狼,一個最後的荷魯斯之子。

  那麼他呢?他算什麼?他的眼角抽搐了起來,但這不能讓他握緊鬼見愁的手有半點顫抖。

  以一敵三是絕對的劣勢,阿巴頓有充足的理由將這場一對三的戰鬥變成一百對三,甚至一千對三。他只需要發出一個命令,並向後撤退,等待數分鐘,就會得到支援。

  然而,出於某些原因,他不想這麼做。這個理由很隱秘,很特別,他甚至有點不願意承認。可是,無論他願不願意,事實都已經發生了。

  他是主動離群的,他是主動在這片戰場上游蕩的,就好像他知道自己會遇見四王議會的另外三個人,就好像他明白,這就是最後了

  他再次嘗試著握緊鬼見愁。

  別。塔裡克·託嘉頓平靜地對他搖頭。不要那麼做,扔掉武器投降吧,艾澤凱爾,你會得到公正的審判。

  滾吧,叛徒!阿巴頓對他怒目而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加維爾·洛肯都瞞著戰帥做了什麼,你們私下勾結其他軍團,破壞旗艦,弒殺兄弟!你也配稱呼我為‘艾澤凱爾’?你也配說什麼公正的審判?

  他已經瘋了。洛肯用口型告訴託嘉頓,並緩慢地舉起了劍。

  他朝著阿巴頓走來,兩把劍在下一秒便互相碰撞,毫無疑問,這又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

  他們對彼此之間的瞭解足以讓任何一場戰鬥變成這種令人乏味的你來我往,不會有人受傷,甚至不會流血。

  明明二者都具備超人的體魄和非凡的技藝,並且懷揣著貨真價實的殺意,試圖斬下對方的頭顱,卻怎麼也沒辦法真正地取得勝利。

  他們只是僵持,僅此而已。兩分鐘後,在分解力場跳動的火花之中,洛肯與阿巴頓一起後退了幾步,互相凝視,就連喘息換氣的頻率都是那麼相似。

  來啊。阿巴頓嘲笑起來,那慘白的臉上滿是嘲諷。一起上啊,你們不會還要講究什麼所謂的公平吧?來殺了我,一了百了.

  塔裡克·託嘉頓提著劍朝他走近,那把劍卻並未真的舉起。

  舉劍!否則我就殺了你!

  你知道嗎,艾澤凱爾?託嘉頓平靜地搖頭。父親沒有怪你,他只是說你是個固執的笨孩子。

  你的確很固執,也很笨,認定了一件事就一定要走到最後,否則決不罷休。但你不是因為這兩種品質才不願看清真相的,你不過只是懦弱。

  他後退一步,終於緩緩舉起劍,擺出一個邀請。他想讓阿巴頓與他交劍,以此來進行一場絕命的比拼。

  阿巴頓的臉孔開始抽搐,他舉起鬼見愁,一把拍開託嘉頓的劍,便朝他砍去。這斬擊毫無章法可言,更像是絕望之下的一種宣洩。

  託嘉頓輕而易舉地進行了格擋反擊,不僅打飛鬼見愁,還將劍橫在了阿巴頓的脖頸之上,分解力場卻沒有啟動。

  除了冰冷以外,阿巴頓沒有感受到其他任何東西。

  他難以置信地睜開眼睛,看見塔裡克·託嘉頓那雙已經與昔日截然不同的眼睛。那雙眼睛裡再也看不見從前的溫和,只有冰冷與悲傷。除此以外,別無它物。

  在這個瞬間,不知為何,艾澤凱爾·阿巴頓忽然想起了水景花園。

  為什麼你不.?他艱難地發問。

  在這裡殺了你是對你的一種解脫,但你不配解脫,艾澤凱爾。託嘉頓早有預料地打斷他,如此回答。

  你需要得到一場公正的審判,你要把你知道的事,看見的事,全都一五一十明明白白地講出來。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們要為荷魯斯洗清冤屈。

  他嚴肅地後退一步,抬起手指向遠處的一團熾烈光輝。它已經升了起來,金光與猩紅各佔一半,好似太陽般耀眼。

  正在裡面和帝皇爭鬥的那個東西,不是我們的父親。

  我們的父親不會將他的船員盡數屠殺,挖去眼睛,倒吊在自己的王庭之內。

  我們的父親不會用動力爪捅穿他兄弟的胸膛,不會將他兄弟的子嗣投入角鬥場內要求他們互相殘殺取樂。

  我們的父親不會讓銀河與泰拉生靈塗炭,不會與這些惡魔為伍.

  那麼他是誰?阿巴頓空洞地憤怒著,發出問詢。告訴我啊,塔裡克,他是誰?!

  是它。託嘉頓說。你應該問,它是什麼。

  他放下劍,靠近阿巴頓,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

  和我們走吧,兄弟。現在還為時不晚,現在你仍然可以贖罪,仍然可以告訴世人,父親是力戰而亡,在這之後,他的屍體才被褻瀆,才被奪走。他絕非叛徒我懇求你,艾澤凱爾。

  託嘉頓隱有哀求地說,阿巴頓顫抖著看向他,想要回答,嘴唇甚至已經彎曲成了一個‘好’字,然而他終究沒能把話說完。

  他的顫抖在短短半秒內變成一種抽搐,託嘉頓迅速後退,發現阿巴頓的雙眼已經變成了一片漆黑。緊接著,那沖天辮忽地離散下來,他披頭散髮地搖起了頭,數秒後,有血光從雙眼中悄然盛放。

  然後,他們聽見了一個聲音,第一個聲音。

  它的聲音。

  “你們想策反我最後的忠嗣?”它如是詢問。“很遺憾,艾澤凱爾完全忠誠於我,他是四王議會最後的成員,而不像你們,是卑劣的叛徒。”

  在話語中,阿巴頓的身體開始逐漸產生變化。他在哀嚎,彷彿正在活生生地被撕裂。而從結果來看,大概也的確如此。

  他的身體在血光中被拉長了,盔甲卻變得破爛,內臟從腹部的破口出轟然墜落,濺起一灘漆黑的灰塵。

  血光繼續盛放,某種新生的混沌力量開始重新塑造他,讓他恢復,卻很粗暴,就像是玩弄泥巴的孩童,以粗劣的手法與漫不經心的態度捏造出了一個似是而非的怪物。

  從外表上來看,他大概是阿巴頓吧。他的眉眼細節,身材尺寸都與艾澤凱爾·阿巴頓沒有任何區別。

  但是,只是凝視著他,荷魯斯·艾希曼德便感到了一陣嘔吐般的衝動——這不是艾澤凱爾·阿巴頓,只在一瞬之間,他便確定了這件事。

  它看著像他,可它已經是另一種東西了,是與人類完全對立,徹底相反,卻又相似到令人不安的另一種東西.而且,這甚至只是表象。

  它到底是什麼?

  塔裡克·託嘉頓沒有答案,只是舉起他的劍,試圖格擋,卻未能生效。在血光中,他被鬼見愁瞬間洞穿了胸膛,鮮血飛濺。

  艾澤凱爾·阿巴頓為此發出一聲哀泣,這就是他最後的聲音。

  然後,便只是虛無。

  ——

  “你無法獲勝,父親。你贏不了,因為你根本不知道要怎麼贏我。”荷魯斯·盧佩卡爾說道。

  “我不需要贏。”帝皇說。

  “但你還能堅持多久?你的計劃與後手都需要你的力量才能進行下去,你是他們的支柱,而你已經沒有多餘的力量分給那些軟弱的凡人了.我說得對嗎,父親?”

  “你錯了。”帝皇緩慢地反駁。

  “是嗎?”

  “他們是我的支柱。”帝皇說。“每一點勇氣都尤其可貴,每一次死亡都讓希望更加璀璨,他們在為我取勝,而你只有一群被詛咒的無生者,以及一些可悲的叛徒。”

  “多麼天真的話語。”荷魯斯嘲笑道。“我真不敢相信這是一位君主應該說的話,難道你看不清現實?他們的死亡毫無任何意義,你贏不了。”

  “就像我說的那樣,我不需要贏。”帝皇再次重複。

  他的面容被隱沒在星河之中,他的聲音從蠻荒時代傳來,穿越無盡的維度和混沌的浪潮,在亞空間內的能量中被重塑,一個又一個的儀式被連綿不絕地完成。

  時間開始隨意地跳躍,一會是中世紀,一會又是星際時代的某顆宜居星球。他就隱藏在這些地方,時間與空間的夾縫,曾經存在而現在卻又不再存在之地.

  在某個瞬間,他握緊了一枚戒指。他把它握得是如此之緊,以至於它深深地嵌入了他的手掌之中,鮮血流出,將它淹沒。

  “那麼,你需要什麼?”荷魯斯追上他,將他留在這個瞬間的形體吞沒,滿嘴鮮血,殘忍地詢問。

  帝皇以劍作答。

  他不需要贏,要贏得這場戰鬥的人另有其人,而他

  他要贏的是人類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