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4.註定亡於刃下之人

圖傑阿沒有說話,而是保持了沉默。他緊緊地握著右拳,然後鬆開了手。那團紙掉落在地,很快便被微風吹走,不知道飄到了哪個角落。緊接著,他將手伸入大衣的口袋,握住了他的槍。

子彈已經被更換過了,他感覺是戈爾做的。他會為此感謝她,但他不確定子彈對他眼前的這個.東西,是否有用。因此,那句道謝大概要帶到墳墓裡去了。

“圖傑阿先生?”霍斯特探詢地看著他,雙眼一眨不眨。“你要做什麼?”

圖傑阿忽然意識到,他沒有眨過眼,一次也沒有。

他繃緊全身肌肉,慢慢地說道:“我要做什麼取決於你接下來的回答,牧師。”

“什麼樣的——”

“——我才是問問題的人!”圖傑阿厲聲喝道。他拔出槍。

霍斯特笑了,笑容裡滿是讚賞。他舉起雙手,再次後退一步,表達了自己的同意。

“好,你問吧。”他說。

“你是否忠誠?”

“是的。”霍斯特立即回答。“我完全忠誠於帝皇、帝國和人類。”

“你是什麼人?”

“帝國國教的低級牧師,霍斯特·恩德羅。”牧師從善如流地答道。

“一個牧師憑什麼殺光他們?”

“我已經回答過這個問題了,圖傑阿先生。我是祂的信者,因此我必將亡於刃下。”

“祂是誰?”圖傑阿問。

這一次,牧師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臉逐漸地變得平靜了下來,笑容和生氣一同被吹拂而過的寒風帶走了。構成他表情運作的那些肌肉一點點地失去了活性,讓他那張平平無奇的臉變成了一張僵硬死寂的面具。

燭火跳動,將他的眼眶映照得非常幽深。一個燭臺在他的背後燃燒,可他的影子卻只存在於腳下一點,猶如針尖般渺小。

圖傑阿的心跳一點點變快了,不,或許不能這麼說。不是變快,而是逐漸逼近極限。

他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心跳聲充斥著他的耳朵,不知從何而來的巨大壓力在腦內橫衝直撞,壓迫了他的視力,迫使他眼前一片模糊。

他的腹部和右肩又傳來了疼痛,傷口大概崩線了。他不知道霍斯特的縫合手藝到底如何,但是,依照他那精湛的屠宰技藝來看,他的醫術多半也差不到哪裡去.

而這無濟於事,鮮血很快就染紅了繃帶和他的衣服,開始順著大衣粗糙的面料滑落地面,摔得粉碎。

圖傑阿緊緊地握住他的槍,費力地將大拇指搭上擊錘。他試了好幾次,才將擊錘板下。

他沒有問問題,他已經沒有說話的餘力了。不過,他也不需要這麼做,所有的一切都蘊含在了他的眼睛裡。

那雙飢腸轆轆的綠眼睛正死死地凝視著霍斯特那張毫無生氣的臉,試圖從中得到答案

得到一個足以讓他自己安息的答案。

霍斯特張開嘴,吐出一串嘶嘶作響的古怪語言。

在這一刻,圖傑阿耳邊轟然響起劇烈的雷鳴。

他重重地倒在地上,再也聽不見任何事情。他的槍脫手而飛,在地磚上滑出去了很遠。劇烈的疼痛如海潮般將他淹沒,圖傑阿卻只想到他的槍。

這一定會留下劃痕的。他遺憾地想。

——

“他很勇敢.不過,這真有趣。”霍斯特說。

“什麼事這麼有趣?”另一個人問,聲音非常冰冷。

霍斯特不以為意地抱起雙手,靠在教堂鐘樓的牆壁上聳了聳肩。夜風吹拂而過,血腥味已經徹底消失不見。

“你知道的,還能有什麼?只是在感嘆這種紛至沓來的巧合罷了。”

“什麼巧合?”那人又問。

“真的嗎?你真的要這樣一直明知故問下去嗎?”霍斯特問。

伴隨著一陣冰冷的笑意,一個巨人就此走出黑暗。

他穿著一套精美的動力甲,漆黑為主體,被刻意留出的銀色閃電好似活物般跳動,顯眼無比。一隻亮黃色的猙獰蝠翼在左肩甲上反射著夜色,右肩甲上卻刻著一把漆黑染血的利刃。

“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巧合,霍斯特。”巨人說。“這塊碎片在你的看守下已經平靜地度過了十一年的時光,卻偏偏在這個調查員踏上利塔特拉的那一刻產生了活性.”

“還有那些追著他不放,對他的行蹤一清二楚的人。”霍斯特眯起眼睛,如此提醒。

他似乎還有些話沒有說,巨人卻搖了搖頭,對那些他藏起來的話一清二楚。

“你一發出訊號,我們就來了。而現在,我們仍存於暗影之中.”

他一邊說,一邊退回到了黑暗裡。

“繼續守望吧,霍斯特。讓那位調查員自己來查清所有事,他有這個資格知道真相。再者,我也不想打草驚蛇。”

“隨你的便,大人。”霍斯特說。

黑暗中不再傳來回答了。

霍斯特倒也不在意,只是目視遠方,舉起右手等待了起來。

在利塔特拉的天邊亮起了第一束光後,他便揮手,敲響了大鐘。沉重的鐘聲順著泛起的魚肚白飄蕩而去,在低矮的建築物群落內不斷蔓延,宣告了第二天的黎明。

而教堂之外,已經再無半具屍體。

霍斯特低下頭,鬆開右手,一張曾用來包裹糖果的灰紙在他的手中微微顫動。藉著清晨的光線,他清晰地看見了那行印刷粗糙的小字。

【黎明的光輝乃是帝皇的恩賜,沒有祂,人類便只能永陷黑暗之中。牢記此事,公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