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176章 長安客15




    她盯著這個書生:“他是做了一件事,走上這朝堂。這樣的事,你們可以拿來給他治罪。但我知道在太子羨的身份前,這種罪對他來說已經一文不值——我告訴你,我絕不允許你羞辱他。”



    書生看到她眼中閃爍的淚光,更看到那淚光後女郎目中的堅毅。



    為何一柔弱女子,在這公堂之上侃侃而談,絲毫不懼?為何她要保護太子羨?



    書生不能理解:“他是前朝太子……”



    他嘀咕:“他冒名代替我當官,我被他毀了。韋府君,你得替我做主。你們大理寺,難道不講公道嗎?”



    圍觀的百姓中,終於有人懷著複雜心情開口:“是啊,這個人、這個人才是晏傾的話,太子羨冒名……哎,我不知道如何說,但是韋府君你為自己娘要公道,也不能不給別人公道吧。“



    徐清圓輕聲:“公道就是我夫君確實頂替此人參與科考,並且在科考中行了賄賂,藉此步步高昇,之後拜大理寺卿左府君為老師。公道就是他確實做了這樣的事,連我也不能否認,但是這個真晏傾說我夫君搶他名額,我是萬萬不信的。”



    徐清圓問:“我且問你,好端端的,你為什麼讓我夫君用你的名去參加科考?你認識他,還是他綁架了你?還是這麼多年,他一直在控制你們一家人,威脅你們一家人,讓你們不得自由?”



    書生眼睛亂轉:“是、是……控制我們……”



    徐清圓冷笑:“撒謊。我尤記得我與我夫君成親時,幽州晏家父母來長安參與我們的婚宴。那就是你的生父生母,就是真晏傾的父母吧?你父母當時對我與我夫君不理不睬,一味想離開。我夫君新婚後因舊疾而臥病在榻,晏家父母也沒有去看過一次,問過一句……



    “若真的控制了你們,敢問你父母會這樣對我們嗎?若我夫君真的對你們懷有惡意,從一開始,晏家就應該消失在幽州,晏傾這個身份就應該無父無母孤家寡人……但他沒有。”



    她面朝百姓:“長安人人知道,晏傾是晏家四郎。他是用了晏傾這個身份,但他從來沒有剝奪晏傾這個人所有的地位和關係。



    “你們如今知道,我夫君就是太子羨,就是這人口中手眼通天的人……他那麼厲害,他若真想沒有後顧之憂,他就應該殺死這一家人。



    “韋師兄,我問一問你,你佈置林雨若林女郎這個殺人案,是不是很複雜,是不是很艱難?”



    韋浮幽幽看林承一眼。



    韋浮道:“不復雜,不難。我唯一的難處只是如何讓老師坐立難安,讓老師想到我娘……我真想殺林雨若,沒有那麼難。”



    徐清圓點頭,她努力說服百姓們:“我夫君與韋府君一同被你們稱為‘長安雙璧’,是他這個人的能力,不是晏傾這個名字的能力。韋府君可以輕鬆佈置下今天這樣讓你們震撼的案子,我夫君也可以。



    “可是我夫君從頭到尾沒有傷害過幽州晏氏一家。你們應該,給他些信任。”



    百姓們竊竊私語,目光躲閃。



    這世上,誰不敬愛太子羨?可是,誰又不想要真正的公正?誰沒有犯過錯,誰又能保證自己一輩子不曾傷過人?



    百姓中有人小聲:“徐娘子,你也知道,我們都敬愛晏少卿。聽聞晏少卿死在甘州,我們都替他難受。我們也尊敬太子羨,南國雖然亡了,可我們都很可惜他……可你如何解釋,他冒名頂替他人之罪呢?”



    徐清圓輕聲:“那便要問這位書生了。眾所周知,我夫君是龍成二年的狀元郎。今年是龍成七年,過去了整整五年,這人躲在幽州,從不告發我夫君。去年的蜀州案鬧得轟轟烈烈,科考篩選有貓膩的事不是秘密,這人也不出現。而他現在卻出現。



    “容我大膽猜測——他面對我夫君時,一向心虛,又因享了我夫君帶給他一家的好處,便希望我夫君在長安繼續當著大官,養著他們一家蛀蟲。但是去年下半年,他們得到的好處,結束了。



    “因為,朝堂上的晏少卿,名義上死於甘州。人死燈滅,人走茶涼,幽州晏氏一族無法再背靠我夫君享太平,一家人得尋找新的靠山。



    “他們必然與我夫君聯繫過,求過我夫君。但他們可能沒有收到消息,或者說,我夫君不打算再理會他們。這時候,恰好師兄在查我夫君的身世,這一家子,就被師兄找到了。他們聽我師兄的話,願意進長安告我夫君,藉助此事,查林相……師兄,是不是這樣?”



    韋浮笑一笑。



    他冷靜下來,態度重新溫和:“大體無差。”



    百姓中則道:“……太子羨真的沒有死啊。”



    那跪在地上的真晏傾見眾人只關心太子羨,不關心他,一下子很著急。他嚷道:“他冒名頂替我參加科考!”



    徐清圓:“他為何冒名頂替你?你有何優勢讓他頂替你?是你幽州晏氏一族人是大世家,還是你們有與眾不同的和林相有關的關係,能助他在科考上好生操作一番?是你參與了考試,你被錄用後他佔用了你的名額,還是一開始參與考試的人就是他?”



    書生被問的目光躲閃。



    他開始覺得這婆娘口齒太厲害,太能說道:“……你這樣的女子,要是嫁給我,我肯定不要。娶了我要一天三頓地打,女子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像你這樣在一群男人面前嘀嘀咕咕,不知廉恥……哎呦,誰打我!”



    站在百姓身前的風若,面無表情地彈出一指風,劃過這人的嘴角。這人捂著臉漲紅臉大叫,百姓們不屑地鬨堂大笑。



    張文拍桌:“肅靜,肅靜!”



    張文狂擦額上汗。



    風若依然沒表情,目光虛虛地抬起。



    他並不關心這亂七八糟的案子會怎麼進行,徐清圓和郎君都是世上少有的才智卓越之人,他們有辦法的事他不必操心,他們若沒有辦法的事他更不必操心。



    風若只是再一次覺得郎君何必養這一家白眼狼。



    郎君真是對誰都很好。



    但風若早就和郎君說過,這一家子人不知感恩,遲早會反咬郎君一口。



    郎君一貫說沒關係。



    如今風若明白了,確實是沒關係。



    因為這也在郎君的預料中。



    他家郎君,一身清潔,什麼也不要。晏傾的身份他從來沒打算霸佔到底,從來做好了還給別人的準備;韋浮的一腔不忿,郎君要幫韋浮得回這個公道;如今郎君回到長安,大約又在做其他不惜自毀的安排。



    那是世上最好的郎君。



    他就應該得到世人的喜歡與愛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