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道乞魚 作品

19 夤夜密謀民蠹 暗裡照見宿怨

 老僧搖了搖頭,道:“貧僧哪兒也不去,張檀越早早逃命去罷。”閉目念起經來:“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佛告力提耶子首迦長者言:‘我當為汝說善惡業報差別法門,汝當諦聽,善思念之。’是時,首迦即白佛言:‘唯然世尊,願樂欲聞。’佛告首迦……”云云。

 酒博士圍著老僧苦口婆心地勸解,老僧充耳不聞,不予回應,他無奈嘆氣,道:“老三,你多保重,二哥這便去了。”步出客堂。

 老僧聽他腳步聲漸漸去遠,又聽開門聲起、閉門聲落,這才睜開眼,也不誦經,更不回房,呆呆地想著酒博士剛剛的話,自言自語道:“因果報應,果然不差。”

 衛凌羽辭別劉憲章,一路回返,將近客棧,見遠處的街道透著一陣光亮,夜空中升起濃濃焦煙。

 這時倦意全無,順著光亮走近了,見到一間被燒得只剩殘垣斷壁的鋪子,兩邊的商鋪也被累及,牆面泛黑。街坊鄰居個個灰頭土臉,喘著粗氣,大汗淋頭,還攜帶著水桶,顯是剛剛參與救火。廢墟外放置著一具燒得焦黑的屍體,皮肉焦爛,散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漢子蹲在屍體邊,掰開屍體的嘴,又仔細看了看死者的鼻腔,道:“老牛不是給火燒死的。”

 衛凌羽聽得心頭一凜,覺得有些不大對頭,擠進人群問那漢子:“你如何得知?”

 那漢子見他面生,腹部帶血,隨身佩劍,說的又不是本地土語,看了他一眼,再沒搭理。旁邊其他鄉鄰也有此疑惑,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教他不要賣關子。

 那漢子給大家夥兒催得緊了,道:“活人總要換氣,如是給火燒死的,口鼻裡是有黑灰的。老牛口鼻裡乾乾淨淨的,在火起之前就給人謀害了。這火十九也是害他的人放的!”

 眾人聽得一驚,都說死者平日裡與街坊相處還算融洽,沒聽說結下什麼仇家。都提議上報縣衙。

 有人冷笑起來:“嘿!說什麼痴話了,江夏郡自太守以下,有幾個好官了?指望縣尉緝拿兇手麼?可笑得緊!”幾人隨聲附和。

 衛凌羽擠出人群,心想今晚遇見的事真怪,先是一個酒博士被太守追殺,這遭又一個書鋪店主遇害,這兩個人身份低微,怎麼無端地惹上這麼大的禍事?偏偏都撞在一個節骨眼上。

 覺得這兩樁事裡隱隱透著一些古怪,似乎與自己有著莫大的干係,可古怪在何處又說不出來。疑團滿腹地回到客棧,取了金瘡藥敷上,換上新衣,盤膝摶氣。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靜夜中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奔著客棧來了。衛凌羽驚覺而起,掀窗一看,數以百計的官兵攜帶火把,照得街道燈火通明,將客棧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洩不通。

 官兵中有外功好手,三招兩式擊碎門板,踢開房門,分出幾十人衝進客棧,挨個客房搜查,店裡睡實的客人均讓官兵從被窩揪出來。衛凌羽正自驚疑,三名官兵破門而入。

 為首的官兵將火把舉近,在他臉上一照,對身後兩人道:“那人說的不差,應該就是他。”拔出腰刀,往他脖子劈來。

 衛凌羽往後跳開,道:“你們要做什麼?”

 那官兵道:“你草菅人命,又放火燒屋,還不清楚麼?”一刀斜撩而上。

 衛凌羽立時明瞭,自己適才去過起火現場,身上的血跡引起別人懷疑,被告到了官府。

 但這名官兵不經過堂會審,照面就下殺手,令他胸中迸出一團怒火,斜身闖進那官兵懷中。

 那官兵正要橫刀去斬,卻感到腕上一麻,腰刀已給衛凌羽奪了去,緊跟著腳下沒了根,身子輕飄飄地飛起,跌下樓去,摔得骨斷筋裂,慘叫連連。

 餘下兩人正要拔刀,衛凌羽往前一撲,到了他們身後,回身齊出雙爪,揪住他兩個後頸,使一招“推波助瀾”,先後扔出窗外。右足一提,再提左足猛跺右足,飛身躍出窗外,四下官兵拔刀挺矛。外圍更有一層弓兵拉弓如滿月,在他躍出之際松弦放箭,一時間飛蝗箭雨密佈。

 衛凌羽運使真氣走腎經,使“千斤墜”下降,與此同時將劍舞開,擋飛箭雨。剛一落地,前排官兵一擁而上,長槍利刀,紛至沓來。展開御風追電,鑽進人群之中,四面纏繞,上下旋轉,如蜻蜓點水,似蝴蝶穿花。抖開了劍勢,劍光羅織,盡將四下裡刺來的兵刃削斷。

 那一干官兵見他身法飄逸,如鬼似魅,更忌憚劍勢凜冽,嚇得四散。衛凌羽乘機衝入人群,飛速逃走。聽得耳後破風聲響,飛蝗箭矢又至,轉身舞開劍招,邊退邊擋。右腿早已著了一支冷箭,只好忍痛不發,直到跑遠了,才敢拔下箭矢,撒了些金瘡藥。

 沒了官兵,才得暇多想,縣尉不過是一縣佐官,掌治安捕盜之事,自是不能調來如此之多的官兵,更不能調動弓兵,想來調兵者絕非縣尉。

 心想西陵縣絕非久留之地,宜速離此處,此刻城門未開,憑他的武藝,要闖出城並非難事,但君子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既應下要幫劉憲章刺殺太守,絕不能離開。

 此時夜過三更,再去投店大是不便,左近更無下榻之處,只好在城中鼓樓上度過了一夜。

 翌日絕早,剛一醒來,就見一隊隊官兵奔走於市肆,四處張貼著什麼。心下大惑,躍下城樓,悄然跟上一隊官兵,看他們張貼的竟是緝捕昨夜縱火行兇的罪魁的告示,懸賞一千貫錢。那告示上畫有人物肖像,定睛細看眉眼稜角,不由得吃驚不已,畫中的人不是自己又是哪個?

 告示下署西陵縣衙門,但張貼告示的是官兵而非捕役,縣衙無權調動官兵,由此可見,真正下放告示的另有其人,十九是太守授意西陵縣官員,並請都尉協助。

 心下暗暗稱奇,費解起來。自己跟太守初次相見,並無深仇大恨,對方何以如此大動干戈,要置自己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