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十八 作品

第 51 章 石蘭名妓

 趙大媽也不是吃素的,她昨天就一轉身的工夫發現花生少了,可沒少在院裡罵,現在這小偷還自報家門了,頓時也是火力全開,啪啪啪一頓輸出,把身體虛弱的柳老太罵得毫無還手之力。

 幸好,小魚兒是真的睡得很香,她們吵架又在前院,不然要是把孩子吵醒,清音也是不幹的。

 住大雜院就是這點不好,想要一家人安安靜靜壓根不可能,手裡的錢想買房子,還得再等等。

 正想著,顧媽媽在門口跟人熱情地說起話來,清音一聽,“陶老師您來了?”

 陶英才答應一聲,估摸著她坐月子自己一個男同志也不好進去,倒是他身邊的女人進去,清音看見她的一瞬間差點沒認出來,“馮阿姨?”

 現在的馮春華更瘦了,是那種惡病質的瘦削,但眼裡的神采卻又十分耀眼,像星星,像春天的嫩草芽。

 “怎麼,不認識我了?生孩子也不說一聲,要不是老陶說起來,我都不知道。”馮春華彎腰看著孩子,“叫啥名字?”

 “大名還沒想好,小名叫小魚。”以前在肚子裡吐泡泡的時候就這麼叫,習慣了,不想再另取。

 “小魚,真好聽。”滿眼慈愛。

 “馮阿姨您要抱抱她嗎?”

 馮春華一喜,但又搖頭,“我身上帶病,別把病氣帶給她。”

 “這有什麼。”癌症又不會通過呼吸傳染。

 清音心頭酸酸的,有新生命的誕生,就會有逝去,而馮春華的逝去,是誰也逆轉不了的結局,她多希望她能多活幾年,單身一輩子的她好容易在生命最後這兩年遇上一個聊得來的人,哪怕多活一年,都是多看一眼這個世界的美好。

 馮春華有點心動,但還是推辭:“我不會,我不知道怎麼抱,別把她弄不舒服了。”

 清音坐起來,教她左手放哪兒,右手放哪兒,待她準備好才將孩子遞過去,穩當當的。

 奶香味的小傢伙入懷,馮春華像是捧著一個炸.彈,臉上卻好像染上一層霞光。

 “她爸一開始也不敢抱,現在抱得可順手了。”

 馮春華連說話聲都壓低了:“真的嗎,那我可得多來抱抱,等回了學校就抱不到咯。”

 “歡迎您隨時來抱,咱們小魚也很喜歡馮奶奶的,對不對呀?”

 小魚兒打個哈欠,算是應答。

 “哎喲,你看她還有小表情呢,臉蛋粉□□白的,可好看。”

 “您是不知道,剛出生那兩天,紅通通皺巴巴小老頭似的……”

 一直在旁邊虎視眈眈的顧大媽立馬打斷:“胡說啥,剛出生的孩子就那樣,咱家小魚兒還算好的,肚子裡營養好,長得濃眉大眼,那些沒眉毛反倒長了一臉汗毛的,哎喲喂,我都分不清是小老頭還是獼猴桃……”

 馮春華笑著應和,知道老太太心疼孩子,生怕她沒抱好,順著話頭就把孩子放回床上,“月子裡的孩子都是一天一個樣,等我下次再來,估計就是個白胖小妞妞了。”

 這話顧大媽愛聽,“那是,我見過這麼多孩子,就沒見過小魚兒這麼能吃的。”因為能吃,所以長得也快,才幾天時間就變樣了

呢。

 ***

 出月子後十幾天,孩子能帶出門了,清音就每天趁著出太陽的時候,將小魚抱到屋簷下,曬會兒太陽,看會兒樹葉。

 雖然知道她的眼睛應該還看不了太遠太清晰,但每次看見她的大眼睛滴流滴流隨著景物變換和轉動,清音就覺得,她應該是喜歡出門的。

 這幾天天氣也是正好,不冷不熱的,裡頭穿一套小衣服,再穿上那件紅色的小棉馬甲,換尿布很方便,出門也不怕著涼。

 曬一會兒,小丫頭的眼睛一閉一閉的,清音估摸著是要睡了,正打算抱回屋,忽然聽見有聲音往這邊來。

 “媽,是誰來了?”

 “衚衕口擺攤的老劉。”

 劉大叔?這是清音沒想到的,前兩天劉大嬸已經來看過她們了,還拿了兩斤雞蛋和紅糖呢。

 “劉大叔您屋裡坐。”

 快兩個月沒見,劉大叔也沒啥變化,依然板著張臉,他倒是想笑,但笑不出來啊,今天這事鬧的,他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像老伴兒說的,他今天來開這口,搞不好安子都會怨上他,可不開口吧,又被逼得沒辦法。

 清音見他臉色糾結,半天不說話,以為是有什麼難事,也只能把孩子交給顧大媽,自己跟他站在屋簷下,“大叔要沒事兒的話,就在家裡吃了飯再回去?”然後慢慢說。

 她估摸著,怕是大丫二丫的事。因為瞿建軍開始了新戀情,對孩子也沒以前上心了,聽說前幾天他還直接帶著柳紅梅去看孩子們,把大丫那小炮仗氣得夠嗆,說他再也不是她的爸爸了,她討厭他。

 清音還想著等自己哪天有空,找大丫聊聊。

 “不用,我就是……哎呀!”劉大叔咬咬牙,似乎是很為難,“我就是厚著臉皮找你幫個忙,你先聽我說完,幫不幫我都不勉強,你自己做決定就好。”

 清音點頭。

 “北城區那邊,有人想請你幫忙看個病,你要是願意的話,哪天我們把病人帶來。”

 清音心說,自己的名聲傳這麼遠了?她承認,在整個書鋼和杏花衚衕片區,病人是不少,上至陳老書記廠長各種主任,下至家屬區牙牙學語的小娃娃,哪裡不舒服第一反應都不是去區醫院,而是找小清大夫,但能讓他這麼為難的,應該是很遠的關係。

 “這人是誰?”清音眉頭一皺,“不會是馬二爺吧?”

 “你知道?”

 清音把話吞回去,如果馬二爺還是派那瘸腿男人來,她肯定要給閉門羹,但劉大叔開口,就得考慮一下。

 畢竟,她欠劉大叔人情。

 “說來慚愧,多年以前我走街串巷倒尿壺的時候,有一次差點被人給害了,是他路見不平救了我,後他派人請過你,你拒絕了,好像是對他有點意見,想請我從中牽個線,一起吃頓飯,解除一下誤會。”

 頓了頓,“他當年對我有救命之恩,實在是……”

 人家這麼大個人情放了這麼多年,現在劉大叔確實是不好拒絕,所以明知她不想幫忙,還是找上來了。

 清音理解的點點頭,這馬二爺倒是會找人,就那瘸腿男人的態度,找誰來她都不想搭理。

 可劉大叔,她就不好拒絕。

 清音想了想,“這樣吧大叔,吃飯就免了,我跟他之間也沒什麼誤會不誤會的,他要看什麼病,讓他自己過來。”

 又說了會兒,小魚兒滴溜轉了半晌的眼睛也累了,小貓兒似的哼唧兩聲,劉大叔連忙說:“那咱就說定了,明天下午六點半,你家安子在家的時候,我帶他來,成不?”

 清音答應,他一走,顧大媽趕緊關門,清音忙著喂孩子。估計是真餓了,喝得特別快,特別著急,清音生怕她被嗆著,都會有意控制一下,眼看著喝了半小時,連忙把衣服拉好,豎起來拍嗝。

 一直到打出幾個奶嗝,小魚兒的眼皮再也支撐不住,放炕上都不帶動一下,睡得可香了。

 ***

 第二天早上,陳慶芳親自來看她們,又送了一些吃的喝的,看見奶呼呼的小魚兒,簡直愛不釋手。

 她以前忙工作,也沒帶過小孩,現在童童已經長大,也不適合太過親暱,小魚兒的出現正好讓她體驗了一把帶小孩的快樂。

 嗯,當然,那僅限於抱抱和逗逗,其它的她可不敢。

 下午,顧安到家還不到六點,先在炕邊觀察小魚兒,時不時齜個大牙,“認識不?我是你爹。”

 “行啦,孩子現在還不認人。”

 顧安有點失望,他天天看天天抱,就是小貓小狗也該認識他了呀?

 清音好笑,“她現在哪有智商可言,就是個小動物,快乾活去。”

 顧安於是捲起袖子,將今天換下來的尿布端到外面。孩子吃得多,拉得也多,清音又換得勤,一天下來尿布都攢了一盆。

 “喲,安子又洗尿布吶?”

 “你閨女可真能造,每天都是一盆。”

 “得虧你家尿布多,我家的一天最多

換兩次。”

 顧安心裡不贊成,但也沒說什麼,倒是柳志強在屋裡聽見,冷哼一聲:真沒出息。

 天底下哪個大老爺們洗尿布的?顧安這種街溜子,也就被清音這種八百個心眼子的女人吃得死死的,換他?門兒都沒有。

 想到前不久的師承製考核又讓她輕鬆通過,柳志強就覺得肋骨下隱隱作痛,被氣的!這個清音真是走了狗屎運,大姐找的人也是個垃圾,白讓他高興一場。

 想著,他在炕上翻個身,看向旁邊洗尿布的清慧慧,“臭死了,拿出去外面洗不行啊?”

 清慧慧心說,她要是拿出去,婆婆又要使喚她幹別的事了,在屋裡洗慢點,還能磨洋工。

 但她現在也隱隱發現了,自家男人跟他媽老孃是一夥的,這麼多次從沒見他幫過自己一次……不對,唯一一次,是他讓自己把紅梅大姐介紹給瞿老司令的時候,他可不是這個嘴臉。

 一牆之隔的顧安,很快洗好尿布,漂乾淨,晾曬到院裡的晾衣繩上,回屋去,“那什麼時候會認人?”

 清音抬頭一看,嘿,這傢伙不知道啥時候又來到炕邊,直勾勾盯著閨女。

 “這我也不知道,因人而異吧,或許四五個月,或許七八個月,或許一直不怎麼認人。”這叫個體差異。

 顧安面上不變,但清音就是感覺他有點失望,正要安慰安慰這失落的老父親,忽然門口傳來劉大叔的聲音。

 “小清大夫在嗎?”

 “進來吧。”清音將自己衣服拉好,又把小魚兒放到炕裡,肚子上搭一條小巾子,這才從裡屋出去。

 劉大叔身後跟著一箇中等個子的中年男人,五官普通,屬於丟人堆裡都找不出來那種,眼神也是普通中年人的滄桑,沒有電視劇裡土匪頭子的兇惡或是精光,就連臉上的刀疤,都跟膚色融為一體,漸漸失去存在感。

 清音心說,傳說中的馬二爺,原不定在在茫茫人海中她都遇見過幾次了。

 她在打量別人,別人也在打量她,準確來說是打量站在她前面的顧安。

 “對不住,馬,咳咳咳……馬某人打擾二位了,還請,咳咳,請見諒。”馬二爺一邊咳一邊說,還深深地鞠了一躬。

 顧安絲毫不退讓,將人帶到屋簷下,“有事說事。”孩子在呢,這幾聲咳嗽他聽著真不爽。

 馬二爺神色絲毫不變,“是這樣的,咳咳……我最近老是咳嗽,咳咳……咳咳……瞧了好幾個醫生也沒瞧好,聽說清大夫醫術了得,咳咳,厚著臉皮請清大夫幫我瞧瞧。”一句話沒說完就咳了這麼多聲,就是笨蛋也知道他的病情。

 “對不住,我先緩緩,能……咳咳咳……水……咳咳……”

 顧大媽雖然也不爽他進了自家屋子,怕會傳給孩子,但看他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也實在是可憐,連忙倒杯水遞過去,“趕緊喝口水潤潤喉嚨。”

 清音面色平平,讓顧安搬了兩把藤椅出來,自己先坐下,把脈,看舌苔,神情一絲不苟。

 三分鐘後,劉大叔也有點好奇,“怎樣,小清?”

 清音皺眉。

 劉大叔心頭一跳,一般清音是不會當著病人面露出這副神情的,除非……可轉頭一看,馬二爺的臉上卻依然紋絲不動,甚至有點淡淡的笑意。

 清音把手收回,“馬二爺可真會拿咱們開涮。”

 “啥意思?”

 清音聲音更冷,“他壓根沒病。”

 “怎麼可能沒病,剛才還咳得喘不上氣呢,小清再好好看看?”劉大叔有點著急,她不知道馬二爺的底兒,自己卻是清楚的,這在書城市都是響噹噹的人物,說呼風喚雨也不為過。他願意牽這個線,也是想著安子在外頭做的事情雜,黑白兩道都沾點,能多認識一下這樣的人物,說不定關鍵時刻能派上用場。

 要知道,整個北城區,多隻貓多隻狗馬二爺都能知道,很多事公安都要找他出面協調。

 人生在世,什麼道上的朋友都得交幾個不是?

 清音似笑非笑,“那你問問他現在還咳不?”要是別的普通醫生可能就真被他牽著鼻子走了,可他六脈平緩有力,舌苔薄白有神,哪裡像是個病人?

 她永遠相信,脈象和舌苔比病人的嘴誠實。

 顧安臉色黑得鍋底似的,“恕不奉陪,請回吧。”

 馬二爺連忙起身,拱手,“清大夫果然妙手回春,是我小人之心了,對不住。”

 清音也是好笑,又是來試探她醫術的?要是自己就著他的描述,斷定他就是生病,那是不是已經被罵庸醫了?“希望馬二爺能明白,你浪費的是我對你的信任,是醫患之間的信任。”

 馬二爺頓了頓,神色複雜地嘆口氣,“能否讓我跟清大夫單獨說兩句話?”

 顧安不樂意,但清音也有點好奇,三番兩次賣關子他到底圖啥?於是以眼神示意顧安放心,她有數,讓他先進裡屋看看孩子醒沒醒。

 小魚兒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孩子,不愛哭,也不怎麼哼唧,除非有人在她身邊,不然悄無聲息的,

壓根不知道這娃醒沒醒,醒了多久。

 眼看著屋簷下只剩倆人,馬二爺這才道歉:“我一直覺著應該找清大夫當面道個歉,一是為去年在鎮上的事,楊三旺是我手下兄弟,當時為了花瓶的事唐突了你,是我考慮不周。”

 楊三旺就是那瘸腿男人。

 清音見他道歉道得還算誠懇,也欣然接受,“行,那事咱就翻篇了。”反正花瓶現在還在自己手裡,也不值幾個錢。

 “爽快,我馬某人佩服。”馬二爺拱手,“第二件事,就是一個多月前,我讓楊三旺來請清大夫,他再一次怠慢了您,這事我已經教訓過他,但還是需要向您親自道歉。”

 清音沒想到,這左一次鞠躬右一次道歉的,怎麼看怎麼像孔乙己啊,他真是土匪窩的二當家?

 “好,既然咱們之間的誤會已解開,那接下來就是我真正要麻煩清大夫的事。”

 原來,上次來請她去看病不假,但病人並非馬二爺,而是……經過一個多月不斷治療,病人不僅沒好,還愈發加重,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所以這才是你託劉大叔找我的原因?”

 馬二爺點頭,嘆口氣,“這事說來話長,這位病人曾是我的街坊鄰居,以前在我遇難之時曾得她多次相助,以前我沒條件,現在希望能為她盡點綿薄之力……這倆月已為她延請中西醫無數,也送上省醫院看過,大夫都說沒救了,讓回來等……”

 “她對我有恩,哪怕知道希望不大,我還是想盡力試試,聽說清大夫少年有為,藝高人膽大,於疑難雜症自有一套法子,遂斗膽……”

 清音點頭,她是醫生,治病救人是天職,至於喜不喜歡馬二爺這人,可以延後討論。

 “行,稍等我一會兒。”

 治病救人要緊,但小魚兒更要緊。清音先進屋,看小魚兒正好醒過來,剛又拉了一次,就連忙又餵了一頓,叫顧媽媽過來看著,要是兩個小時後她回不來,小魚餓了的話就先喂點奶粉。

 小魚兒是真的很好養活,母乳吃得嘎嘎香,奶粉也是津津有味,也不過敏,反正給啥吃啥。

 顧安本來不想去,但看她心意已決,只能去騎自行車,載上她,那邊馬二爺載上劉大叔,四個人花了大概半小時趕到城北。

 五月下旬的書城市正是最舒服的季節,風不大,氣溫也不算高,暖暖的,路旁綠樹成蔭,樹下坐滿了納涼的人們,看見他們立馬熱情的招呼“二爺回來了”。

 馬二爺在普通老百姓裡似乎很受歡迎?

 很快,車子拐進一條衚衕,停在一所很普通的院子門口,馬二爺在門上三長一短敲了兩遍,門後露出楊三旺的腦袋,“二爺回來了?”

 待看見清音,又連忙收起臉上喜色,鵪鶉似的低頭道歉,“對不住小清大夫,是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

 “嗯哼,行了,人怎麼樣?”

 楊三旺回頭望望裡屋,嘆氣,“省醫的王大夫剛來。”

 馬二爺也看著院子出神。這院子本就不大,又年久失修,院牆缺了幾個口,屋簷下的椽子都爛了,地上雜物已經堆得無從下腳,且都是些破碗爛碟柴火n煤塊之類的東西。

 馬二爺回身,對清音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屋裡,一名頭髮花白的老大夫正在號脈,病人是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婦人,頭髮全白,渾身皮膚毫無血色,露出來的雙手還沒小海花的粗……連人帶衣服,恐怕連六十斤都沒有。

 這也太瘦弱了!

 不過,清音也注意到,老婦人雖然病入膏肓,但五官底子不錯,眉眼十分清秀,這麼大年紀居然一點斑斑點點都沒有,頭髮密度也很令人羨慕,再加上那渾身氣派,不難想象年輕時候絕對是個大美人。

 那位王大夫也沒把年輕面生的清音看在眼裡,只是一面把脈一面跟馬二爺說病情:“我聽說老太太一開始只是感冒,怎麼就拖成這樣?”

 馬二爺嘆口氣,搬個小馬紮坐到床邊,“那幾天恰好我不在,回來才知道,第二天她就昏迷了,叫也叫不答應,要不是還有一口氣兒在,我都以為……”

 床上的老婦人雙目緊閉,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說明她還活著。

 “當時以為是閉氣了,餵過安宮牛黃丸,眼皮能動,可還是醒不過來。”

 “那西醫那邊怎麼說?”王大夫把手收回。

 “說是多器官衰竭,無力迴天。”

 王大夫點點頭,“從中醫來看,老太太氣若游絲,面色灰白,足冷過膝,脈象若有似無,確實已到彌留之際,但……你要是還想試試的話,我就開一劑參附湯,盡人事聽天命吧。”

 馬二爺連忙感謝,請他到外屋寫方子,自己則忙著給老太太掖被角,楊三旺拿了方子,見只有人參、附片兩味藥,連忙撒丫子就往醫院跑。

 一直到送走王大夫,馬二爺才請清音坐下,“不知道清大夫有何見解?”

 清音動了動鼻子,感覺屋裡有股奇怪的“臭”味。不過,按常理來說,久病之人的屋子

有氣味也是正常的,上輩子在臨床上她就遇到過很多,什麼爛蘋果味大蒜味尿臭味各有什麼臨床意義,這是診斷學必考項目。

 於是,她什麼也沒說,只是接過他遞來的謄抄的方子,人參30克,附片10克,這是回陽救逆益氣固脫的名方,基本每一個學中醫的人都知道,但在整個行醫生涯中能用上的次數卻屈指可數。

 原因無它,這是中醫救命的方子。但這年頭真要到了急救的程度,誰會找中醫?西醫心肺復甦心電除顫腎上腺素早上了,等中藥煎好,黃花菜都涼了。自己這麼多年也就去年給英子急救的時候用過一次,那都是冒著很大風險的。

 這位王大夫能用參附湯,確實已經是盡力了,也夠大膽的。

 馬二爺見她沒說話,試探著開口:“前幾天請來的那些中醫,一看老太太出氣多進氣少,連方子都沒開,只讓我們準備後事。”

 清音摸了摸老太太的手,確實冰涼冰涼的,毫無生人溫度,脈象也是若有似無,彷彿輕輕一碰就沒了,要是讓她來開方子,她也會開參附湯。

 馬二爺察言觀色,知道她也沒什麼異於常人的見解,心涼了半截,眼眶一紅,忍不住說起老太太的故事。

 “我怕再不說,就沒人知道她的故事了。”

 “別怪我倚老賣老,清大夫你們聽說過小蓮英嗎?”

 清音總覺著名字有點熟悉,似乎是在哪裡聽過,但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她就是小蓮英,在舊社會是咱們石蘭省名妓。”

 見這倆年輕人面色不變,完全不像其他人聽見“名妓”兩個字就恨不得一蹦三丈遠,馬二爺心裡頗為欣慰,也更多了訴說的慾望。

 “小蓮英原名肖蓮英,窮苦出身,八歲就被她那狠心的爹孃賣到妓院,老鴇子覺著蓮英這名字還不錯,很襯她,就允許她沿用本名……”

 在馬二爺緩慢而悠長的訴說中,清音彷彿看見新舊社會交替中一個女人的一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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