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晚夏 作品

第 55 章 結束【二更】

 直播開始前十分鐘,於清溏給徐柏樟播了電話,“我還有個問題。”

 徐柏樟:“什麼?”

 於清溏:“你以前站在手術檯,面對患者的時候,心裡想的是什麼?”

 身後傳來聲音:“於老師,要開始了。”

 “好,馬上。”於清溏轉到手機,和徐柏樟說:“我要上臺了,到家見。”

 直播就緒,柳思妍站在攝像機前,對著麥克風說:“倒計時,五四三二一。”

 鏡頭轉向於清溏:“現場、電視機前,以及網絡平臺的觀眾朋友們晚上好,歡迎收看法制生活節目,我是你們的朋友于清溏。”

 “醫患關係,總有聊不完的話題,醫療事故,牽動著廣大群眾的心。讓我們看一段視頻,瞭解今天的故事。”

 五分鐘的剪輯畫面,囊括了在亡妻病床前痛哭的齊宏斌,傷心欲絕病倒的雙方父母,還有因失去母親而沉默寡言的兒子。殘破的家庭、可憐的孩子、白髮人送黑髮的無奈。

 視頻最後,特別描述了單親父親齊宏斌的艱難,還有對妻子延續三年的思念。

 畫面結束,現場觀眾紅了眼睛。

 這條視頻於清溏看過很多遍,是職業道德說服他不露出厭惡嘴臉。

 掌聲平息,家屬上臺。

 齊宏斌紅著眼,和視頻裡如出一轍,像個思念亡妻的痴情種。

 於清溏感慨,有人天生就是演員。

 於清溏紙遞給他,“齊先生,請您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

 齊宏斌泣不成聲,“我老婆本來好好的,在省醫院住了半個多月,命沒了。”

 於清溏:“據我所知,您妻子的手術很成功,為什麼會突然惡化?”

 “都是徐柏樟的問題!”齊宏斌拿出份資料,“我後來才知道,那時徐柏樟來省醫院不到一年,我老婆是他做的第八臺手術。”

 齊宏斌對準鏡頭,“朋友們,那麼大的醫院,為什麼找沒經驗的醫生做手術,他們有什麼陰謀?”

 “是缺乏人手,還是拿老百姓的命練手?”

 “我老婆只是其中之一,我不敢想,還有多少人成為了他們練手的工具,慘死在冰冷的手術檯上。”

 “醫院拿患者的生命當試驗品,可那些試驗品,都是我們最親最愛的人啊!”

 齊宏斌聲情並茂,觀眾激動萬分。

 “我去,好恐怖啊。”

 “和人體實驗有什麼區別。”

 “我頭皮發麻了。”

 “不敢生病了。”

 “不動手術,我老婆好歹能活著,還能送我兒子上學。現在,我兒子只能被同學和鄰居嘲笑是沒孃的笨蛋!”齊宏斌嚎啕大哭,“我的兒好慘,五歲就沒了娘,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我們爺倆做錯了什麼!”

 於清溏:“齊先生,節哀。”

 齊宏斌抹去眼淚:“出事以後,醫院賠了二十萬就想了結此事。他們還包庇徐柏樟,讓他從心外轉到中醫科。”

 “我是不懂醫學,但基本常識也知道,中醫和西醫是兩套東西,他西醫半吊子,又去當中醫。朋友們,人命關天,身為醫院為何如此草率!”

 場下熱鬧討論。

 “這不是胡鬧嗎?”

 “醫院太不負責了。”

 “我媽還想掛他的號。”

 “庸醫好可怕。”

 “我老婆不在了,後悔也無濟於事。我只想警醒大家,看病就醫請擦亮雙眼,不要像我一樣被騙。”

 “沒錢是小,我老婆的命換不來!”

 “老婆,你死的好慘!”

 等場下安靜,齊宏斌的狀態稍微緩和。

 於清溏:“針對齊先生所說的情況,節目組進行了深入調查。”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醫法規定,獲得‘醫師資格證書’,還有‘醫師執業證書’的人員,即擁有行醫資格。”

 “我們查詢到,徐醫生給患者動手術的四年前,已經獲得了相應專業的資格證書,包括中醫和西醫,符合行醫資格。”

 “即便如此,我想大家仍對其抱有懷疑態度。就像齊先生所說,僅參與八臺手術的人,真的能勝任高難度的外科項目嗎?”

 “帶著這樣的疑問,本臺記者來到徐醫生讀博的醫學研究所。來看一段視頻,瞭解真實情況。”

 畫面中站著位女記者,“觀眾朋友們好,我現在在德國著名的醫學研究院,這裡有份徐醫生讀博期間的手術檔案。”

 “上面顯示,徐醫生讀博期間,曾在研究所下屬的醫院任職,由他參與的手術,共計三百八十七臺。”

 “同時,我們採訪了他任職期間的同事和導師,在他們口中,徐醫生是為認真負責,極具天賦的外科醫生。”

 “我還有幸遇到了院長,聽說我是從陽城來的記者,他主動向我談論徐醫生,耳聽為虛,不如跟我一起拜訪他。”

 女記者敲響辦公室的門,用流利的德語和院長交流。

 從辦公室出,當年研究院開出天價,想留住徐醫生。可對方給出的理由是,德國有治療相關疾病的醫生,但他的祖國沒有,他必須回去。”

 觀眾的態度有了偏轉,大家不再盲目討論,重點放在節目上。

 “就算他有資質,也不能掩蓋他有精神病的事實。”齊宏斌拿出份診斷報告單,“這上面清楚說明,徐柏樟有心理病,不適合從事醫療行業。省醫院不僅收留他,還讓他主刀大型手術,嚴重失職。”

 “針對齊先生的問題,節目組也派人跟進調查。但很遺憾,那家心理測評所四年前已經註銷,齊先生的這份心理報告,更長達十二年之久。”

 “我們聯繫了幾位受過診斷的學生,還有在那邊治療過的患者,讓我們聽聽,他們是怎麼說的。”

 為保護採訪者的隱私,大部分的畫面和聲音經過打碼處理,仍藏不住受訪者的恐懼和憤怒。

 視頻由剪輯而成,每位描述者幾秒到十幾秒不等。

 “他們是魔鬼,拿針扎我手指尖。”

 “為了戒網癮,我被我媽送到那,他們不給我吃飯,把我捆住電擊,逼我罵自己。”

 “就做個心理評估,不知道他們幹嘛蒙我的眼,讓我蹲馬步,還在屁股後面放鋼針。”

 “他們讓我說出我最想殺死的人,不說就讓我踩釘子。”

 “把我和蟑螂老鼠關一起,瘋子!”

 “他們拿鉛筆芯湊近我的眼睛,不讓我閉眼。說鍛鍊勇敢意志,我真不明白,這是什麼有病的方法。”

 “我去過一次,三年不敢自己睡。麻煩快查查吧,他們真的有問題。”

 “我就是想打遊戲,可他們是魔鬼!”

 視頻結束,觀眾譁然驚恐。

 等眾人平息,於清溏才開口,“這家機構是否違規,出具的鑑定報告是否有效力,我們要看權威認定。”

 大屏幕上清晰顯示,這家公司的服務類型並非心理諮詢,而是娛樂傳媒。同時,法人只有助理心理諮詢師資格,並不具備獨立治療心理病症的能力。

 “聊到這裡,大家一定很好奇,在專業範疇上,如何界定心理疾病,我們又該怎樣看待有心理問題的醫護人員,他們能否從事醫療工作。”

 “讓我們連線國家首席心理諮詢師,崔玉濤教授,試著從他那裡獲得答案。”

 崔醫生坐在辦公桌前,“第一點,不具備資質的機構不能出具心理鑑定報告;第二,患者的鑑定報告系隱私,非必須要求,除患者本人極其家屬,其他單位和個人公開報告,屬於侵權行為;第三,我國對心理異常人員是否能從事工作沒有嚴格界定,若患者有重度自閉、抑鬱或者攻擊、自.殺傾向,我們會建議他暫停工作。”

 於清溏:“您認為徐醫生當時是否有手術資格?”

 “我看過院方提供的視頻,從術前術中到術後,徐醫生思維清晰、行為正常,完全擁有手術資格。”

 於清溏:“好的,感謝您的科普。”

 “視頻錄製完成的一週前,本臺已經聯繫了警方,將證據全部上報,目前該家心理機構的負責人已被捉拿,本臺會持續關注,相關人員都將付出代價。”

 於清溏轉向齊宏斌,“齊先生,節目進行到現在,您還認為,您妻子的死與院方和徐醫生有關嗎?”

 齊宏斌:“手術是徐柏樟做的,我老婆死在醫院,他們就該負責!”

 於清溏:“我們繼續看視頻。”

 畫面中最顯眼的就是齊宏斌,他站在icu門口大聲呼喊,不顧醫生和護士的勸阻,用各種方式撒潑辱罵,要求醫院必須把他的妻子從icu推出來。

 於清溏拿出資料,“這裡是徐醫生當年的申請書,共有三份,他詳細說明了您愛人的情況,請求院方,能繼續將您愛人留在icu,由專業人員二十四小時看護。他努力了三次,上面羅列得清清楚楚,您為什麼還要把她推出去呢?

 “icu一天好幾千,普通病房才八十,加上醫藥費護理費快上萬了。我就是個普通人,上哪來那麼多錢。而且,我哪知道醫院是不是騙我錢,故意拖延時間。”

 臺下有議論聲。

 “老百姓真不敢生病。”

 “幾千上萬一天,真扛不住。”

 “說這個沒意思,命總比錢重要。”

 “哎,真苦,都不容易。”

 於清溏:“不信任院方,何必手術。”

 齊宏斌:“早知道是這樣,我死也不會做,錢沒了,我老婆的命也沒了!”

 “齊先生,據我所知,您愛人去世以後,您並沒有第一時間聯繫醫院,大約三個月後才去鬧,請問是為什麼呢?”

 齊宏斌神色驚慌,“我、我本她死得好慘,她不瞑目,我很受折磨。”

 “喪妻之痛可以理解。”於清溏拿出另一份資料,“我們發現,在您愛人術前的三個月,您曾為她買了份醫療意外險。上面顯示,如果您的愛人在術中或者術後意外死亡,您將拿到五百萬的賠償金,是嗎?”

 節目到現在,場下傳來了最響亮的喧譁。

 “我靠,不會是陰謀吧?”

 “我汗毛都豎起來了。”

 “感覺被他耍了!”

 “害老婆騙保?”

 “這人還有臉直播?”

 “太狠了,魔鬼。”

 齊宏斌理直氣壯,“我老婆生病,我不能給她買份保險了?”

 “當然可以,看出:“就保險公司提供的文件,您最後沒拿到這筆錢對嗎?”

 保險公司給予的答覆是,院方和第三方鑑定機構均開具了有力證明,手術非常成功,導致患者死亡的原因,是家屬強行轉入普通病房,又因患者突發病情時,家屬去上廁所,無人呼叫,錯過了最佳搶救時間。

 開始有觀眾憤起。

 “果然是陰謀。”

 “好惡毒的人。”

 “蓄意殺人!”

 “他該坐牢!”

 “不是!我沒有!”齊宏斌也很激動,“家裡負債累累,我真沒辦法了。醫院說手術很成功,我就以為沒事了。我家有老人要贍養,孩子也要讀書,我耗不起那麼貴的住院費。”

 “我那天吃壞了肚子,我也很後悔,如果可以重來,哪怕拉□□,我也不會上廁所。”

 討論聲不止。

 “雖然生氣,但稍微能理解。”

 “老百姓真看不起病。”

 “他就是殺人兇手。”

 “到底是不是騙保啊?”

 於清溏:“既然醫院賠償了您二十萬,為什麼三年之後,您又要回來鬧呢?”

 “庸醫害死了我老婆,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我憑什麼不能鬧!”

 “齊先生,有些話不該在公開場合說,但如果您持續強詞奪理,也別怨我不講情面,您捲土重來,是否和您投資失敗有關?”

 於清溏說得很收斂,齊宏斌並不是投資失敗,是非法集資被騙。

 場下譁然。

 “把醫院當atm機了?”

 “太可惡了這人。”

 “他鬧成這樣就是為了錢?”

 “我還真情實感給過打賞。”

 “滾啊!吃人血饅頭!”

 “惡不噁心,不要要臉。”

 “這種人開什麼直播,舉報他!”

 “拳頭硬了,真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