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昀 作品

第 33 章 切記在媳婦面前要...

 燕平將摺子往皇帝跟前一遞,面露悽色,“臣今日是給陛下請罪來了。”

 朝中的事不可能瞞過皇帝,皇帝壓根不用看摺子也知道里面寫了什麼,他沒有看,也沒有做聲,等著看燕平是什麼來意。

 燕平見皇帝不聞不問,只得自己開口,他先給自己定罪,

 “臣查過了,兩名御史所言句句屬實,臣身為吏部尚書,責無旁貸,還請陛下革除臣吏部尚書一職,以正視聽。”

 燕平身上有兩個名號,一個是吏部尚書,一個便是文淵閣大學士,也就是內閣首輔,燕平只說革除吏部尚書,對內閣一職隻字不提,皇帝便明白了他的來意,慢慢笑了一聲。

 “愛卿身為內閣首輔,對吏部的事有時也關照不急,朕能理解。”

 聞絃歌而知雅意,燕平很快接話,“賣官鬻爵歷來有之,臣過去深惡痛絕,可真正替陛下執掌內閣後,卻也曉得朝中艱辛,免不了和光同塵。”

 和光同塵四字說得皇帝一陣苦笑。

 本朝最開始嚴厲制止賣官鬻爵,是從什麼時候放寬了限制?是承平三年蒙兀南侵而始,那一年江南發生水災,江浙兩省賦稅不及往年一半,朝中國庫空虛,大兀乘勢南下,邊關告急,這個時候需要銀子籌糧,怎麼辦?

 時任內閣首輔的燕平便不得不替皇帝分憂,情急之下有人建言,用一些不起眼的小官賣給商戶,換來軍費,此舉皇帝是默許的,只是這樣不光彩的事情皇帝怎麼可能幹,只能燕平出手。

 燕平提起這段往事,便是告訴皇帝,當初是他給朝廷背了鍋。

 皇帝聞言臉色果然有了變化,他老人家長嘆一聲,

 “言之有理,”

 停頓片刻,皇帝很快話鋒一轉,“不過這回你們內閣和吏部還是鬧得太不像樣了些。”

 燕平等得就是這句話,於是再次跪在錦凳跟前,淚如雨下,“所以,臣懇求陛下革去臣一切職務,將臣按罪論處。”

 皇帝神色幽幽看著燕平。

 燕平執掌內閣二十年,門生故吏遍天下,一旦真的按罪論處,朝野動盪,更重要的是皇帝深諳燕平習性,這個老狐狸不可能真的留下把柄,即便吏部有賣官鬻爵之實,也定是底下人夥同秦王做的,燕平最多也是落個治下不嚴及失察的罪名。

 但皇帝顯然不能容忍燕平繼續霸佔內閣了。

 皇帝順著他話頭道,“朝野物議沸然,朕著實得給百姓一個交代。”

 燕平立即拱袖道,“陛下聖明,不過吏部一日不可無主官,臣建議,等臣罷黜後,可讓左侍郎曹毅德接任吏部尚書。”

 皇帝聞言立即眯起眼,“曹毅德啊,他行嗎?”

 燕平笑著回,“他在吏部耕耘十來年了,從一名小吏員熬到了吏部侍郎,吏部各個檔口沒有他不清楚的,舍他其誰。”

 皇帝再次笑了,身子往後一靠,最後乾脆盤腿坐在御塌上,

 誰都知道荀允和是皇帝培養出來給燕平的接班人。

 燕平這個時候卻想讓自己人接上,怎麼可能。

 皇帝很清楚,這是燕平在跟自己談條件。

 燕家勢大,想讓權利平穩過渡,並不容易。

 燕平今日主動退讓,皇帝也不能不給面子,他忽然轉移話題,

 “你起來吧,對了,少陵那小子如何了?”

 燕平起身謝恩,提到燕少陵神色間明顯柔和不少,“承蒙陛下護佑,他好多了,那小子筋骨結實,不日又是一條好漢。”

 皇帝哈哈一笑,“論狠勁勢頭,城中官宦子弟,無人能出其右。”

 燕平也與有榮焉,“得多虧了皇帝肯歷練他,否則他哪有這等本事。”

 話說到這個份上,兩人都心知肚明,皇帝索性開口,

 “這次他受了難,燕貴妃哭了好幾日,朕也很心疼,這樣吧,等他傷勢好,朕讓他接任武都衛中郎將,不辱沒了他這身本事。”

 武都衛掌京城緝盜巡邏,是皇帝麾下上六衛之一。燕家是文臣出身,皇帝卻給燕少陵定個武職,一面斷了燕少陵後援,不讓燕家勢力盤根錯節,一面又讓燕家有屹立朝廷的機會,如此對燕家也算交代了。

 燕平顯然不滿意,“他這次因珊珊郡主受了傷,再讓他接任武職,臣擔心他身子骨受不住。”

 提到裴沐珊,皇帝想起燕少陵求娶裴沐珊一事,過去皇帝以輩分不合而婉拒,如今嘛,輩分不重要了,得先把燕家安撫好,再重新調整內閣。

 皇帝道,“若非少陵,出事的便是珊丫頭,興許這是上天註定的緣分,朕哪,乾脆成人之美,圓了少陵的心願,也不枉他一腔熱忱。”

 皇帝語氣不容拒絕,燕平目的也算達到,這一場權力更迭的危機消弭於無形。

 當日下午,皇帝下旨,罷黜燕平吏部尚書並內閣首輔一職,許他回府養老,內閣不可一日無相,次日廷議,皇帝將荀允和從戶部侍郎調任吏部尚書,兼領內閣首輔一職。

 至此,荀允和正式接替燕平執掌內閣。

 恰恰荀允和四十大壽在即,朝中各級官員紛紛湧動,想著如何討好這位新任首輔。

 徐府也不例外,過去徐科都不夠格在閣老跟前露面,如今搭上熙王府的婚事,徐家地位水漲船高,他勸妻子道,

 “聽聞那首輔大人也出身荊州,你正好備一份賀禮陪著我去給閣老賀壽,與那首輔夫人攀近攀近。”

 章氏進京也不過兩三年,平日深居簡出,與京城官宦並不相熟,她露出難色,“老爺去便是,為何非得拉上我?”她恍惚聽說裴沐珩最先要娶的便是這位閣老府上的小姐,章氏不屑去討好人家。

 徐科明白妻子的難處,可是那荀允和如今是內閣首輔,正握著他的升遷命脈,徐科不低頭不行,“那荀府就在熙王府隔壁,你正好循著機會見見雲棲,讓雲棲陪著你去。”

 章氏想起女兒,眼眶頓時泛酸,接受了這個提議。

 作者有話要說

 一百個紅包,麼麼噠。

 裴沐珊這一走,留下夫妻倆面面相覷。

 徐雲棲自然明白妹妹那番用意,讓裴沐珩像燕少陵那般溫柔體貼,死纏爛打,簡直是匪夷所思。千人千面,每對夫妻有每對夫妻的生活習性,如她和裴沐珩這般,互不干涉卻又相互尊重,已然是最好。

 徐雲棲很快將丈夫從尷尬中解脫出來,

 “三爺方才說,王爺讓咱們過去用晚膳?”

 裴沐珩目光慢慢從妹妹離開的方向轉向徐雲棲,妻子一雙杏眼水汪汪地笑著,靦腆又溫柔,她這樣的人,就像是一朵開在巖縫裡的花,嬌柔只是她的表象,她實則柔韌到堅不可摧。

 “是。”

 視線忽然落在她手腕,雪白無暇,不飾一物,裴沐珩便疑惑了,“上回給你買的鐲子,你不喜歡?”

 徐雲棲垂眸看了一眼雙手,露出赧色,“我忘了,三爺知道的,我平日要搗騰那些瓶瓶罐罐,怕磕了碰了,戴著不方便。”

 裴沐珩不悅道,“摔了再買便是。”

 徐雲棲聽著這番財大氣粗的口吻慢慢領悟過來,她一舉一動皆代表著丈夫的顏面,若她穿著樸素,恐旁人揣度裴沐珩苛刻她,明白這一點後,徐雲棲不再拒絕,

 “三爺這般說,那我就大方戴了。”

 裴沐珩頷首,回想妹妹方才那句話,顯然是埋怨他不夠關心徐雲棲。

 徐雲棲平日不是小家子氣的人,之所以不戴玉鐲,也可能是他的禮不曾送到心坎上,便直截了當問,

 “你喜歡什麼?”

 徐雲棲很快會出丈夫的意思,立即擺手,“我什麼都不缺,我心思都在鑽研醫道上,對花花綠綠的首飾並不感興趣。”

 裴沐珩聽了這話,目色泛幽,她也知她一門心思都在給人看診治病。

 裴沐珩不再多言,

“收拾一下,咱們去錦和堂用晚膳。”他先進了屋子。

 一盞茶功夫後,夫妻倆重新換了家常衣裳出了門,這一回,徐雲棲便將那對和田玉手鐲戴在手腕。

 裴沐珩打量她,徐雲棲換了件藕粉的對襟薄褙,杏色挑線裙,那身粉色極淡,綴著細碎的梨花,似春日一場朦朧的輕絮籠罩她周身,連著那身氣質也輕盈婉約幾分。

 裴沐珩很滿意,帶著妻子往錦和堂走。

 熙王妃的頭風發作也有規律,晨起病發,至午時疼到巔峰,一旦入了夜,便耳清目明,病狀消退,賀太醫一直尋不到根源所在,每回也只是開開方子緩解症狀。

 郝嬤嬤見她發作痛苦,幾番想請徐雲棲過來看診,卻被熙王妃嚴厲制止,還不許她告訴旁人。

 王府每月逢十舉辦家宴,今日恰恰是五月二十,熙王招呼幾個子女並側妃在錦和堂明間用膳。

 長媳謝韻怡正在廚房張羅,次媳李萱妍便指揮丫鬟婆子擺好食案並高几,其餘人都陪在王爺和王妃身側說話。

 高側妃寡言,韓側妃嘴便碎了一些,她平日要在熙王妃手裡討活,少不得奉承王妃,不僅要奉承,還要給她分憂。

 於是裴沐珩與徐雲棲進門時,她便踩著點兒跟熙王妃道,

 “妾身母親也曾犯過這樣的病,後來是一江湖郎中治好的。”

 熙王在一旁聞言立刻上心了,“怎麼治好的?”

 韓側妃道,“用針灸。”

 這話一落,屋子裡便安靜了。

 徐雲棲那日便是用針灸穩住燕少陵傷情,韓側妃這麼做目的很簡單,熙王妃性情高傲,絕不會跟兒媳婦低頭,那麼只能讓徐雲棲主動。

 熙王自然看出韓側妃的心思,可惜這話他也勸過,無濟於事。

 徐雲棲行醫儼然是熙王妃的心病,熙王妃做不到一面嫌棄她,又一面享受裨益,熙王妃果然冷冷看著韓側妃,“賀太醫的方子很對症,我已經好多了。”

 韓側妃便知自己多嘴,連忙掩了掩唇。

 裴沐珩夫婦繞過屏風進來,眾人連忙止住話頭。

 這兩日二人和離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兩位兄長也十分矚目,實難相信以裴沐珩之驕傲,竟然會屈尊接徐雲棲回府,不過對上徐雲棲那張柔豔清絕的臉,裴沐襄就能理解了。

 原來三弟也難過美人關。

 誰都知道熙王妃與徐雲棲之間的過節,席間氣氛就很微妙。

 熙王很快打馬虎眼,示意兒媳與兒子落座。

 高側妃冷眼掃視三個媳婦,謝氏和李氏忙得腳不沾地,獨徐雲棲一人安安穩穩坐著,別看徐雲棲不得熙王妃待見,可人家一點虧都沒吃,自從過了門,雙手不沾陽春水,更不曾來熙王妃跟前立過規矩,偏生誰都覺得她受了委屈,對她心生同情。

 更能耐的是,這小丫頭不聲不響將丈夫拿捏得死死的,那可是裴沐珩啊,憑一己之力幫著熙王府在朝堂掙開局面的人,可見徐雲棲不能小覷。

 回頭得囑咐老二媳婦跟徐雲棲多親近親近。

 徐雲棲進話,連著額頭也隱隱有些犯疼,很快吩咐擺膳。

 熙王夫婦坐在上首,裴沐珩等幾兄弟夫妻倆共用一案,高側妃,韓側妃並兩位姑娘各人一幾。

 熙王和熙王妃不發話,沒人敢吭聲。

 琳琅滿目的佳餚被分送各個桌案,每個桌案旁還擱了一張小几,几上盛放筷箸,湯勺之類,亦焚了一小碟冰片梨花香,梨花香有祛暑靜心之功效,夏日燥熱,捲簾處供了幾盆綠竹,婢女在每盆綠竹下又擺放了些冰盆,竹綃風動,涼風沿著兩側的雕鏤格柵徐徐送進來,倒也涼爽舒適。

 熙王妃吃了幾口便咽不下了,她悄悄停下碗筷,目光往底下掃去,第一眼瞧見的是謝氏與長子裴沐襄。

 裴沐襄已好長一段時日不曾露面,直到近日範太醫上門給他開了個方子,萎靡的精神頓時一振,人也跟著神清氣爽,謝氏平日雖嚴肅,在丈夫面前還算溫柔小意,瞧,明明菜餚近在咫尺,謝氏卻貼心地將裴沐襄喜歡的幾樣菜換至他跟前,親自給丈夫舀了一碗湯,稱得上是賢惠體貼。

 再看謝氏下方的李氏夫婦,老二裴沐景是高側妃所生庶子,熙王妃平日不拿正眼瞧他,不過勝在李氏乖順聰慧,在她這個嫡母跟前很是孝順,熙王妃也從不為難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