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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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想出了絕佳的詭計, 可能就覺得天衣無縫了,在執行時也未必絕對謹慎。




而這些小小的紕漏就是案件調查之中可以攻略的破綻。




“也可能是對方生怕毒不死溫叔。”




“竟然在所有器具上都加了東西。”




木器是長久熬煮沁入毒液的,石器卻也沒閒著, 比如搗藥的藥臼內壁就塗抹了一層藥蠟。




“它們並不屬這些藥物本身的藥性,在搗藥摻雜在藥材中,又在熬煮中混入了藥汁,藥汁已被溫叔服下, 留下的藥渣並不存在多少毒性, 哪怕查出了一些毒性, 因為藥材跟藥方沒有問題, 查不出痕跡, 最後也不能作為證據懷疑永安藥鋪。”




誰會想到這些藥器會有問題呢, 查案的第一反應就是查藥方跟藥材。




“現在已經能串聯起來了, 大人。”江沉白等人興奮無比, 而羅非白喝完茶,放下杯子。




“讓書吏等人來記錄跟留證,得立案, 也得去一趟永安藥鋪。”




要離開時,院門打開, 羅非白正要出去,驟瞧見門外來了一行人。




不管身後那些人如何驚訝,羅非白不露聲色打量來著,尤其最前那人。




來的是張族長等張家人,最前面那人走到門外, 撩衣襬跪下了。




“大人,小民張信禮,前來投案。”




“永安一案是我做的, 跟我父親無關。”




他投案後,紅著眼,磕頭在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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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住戶不少,瞧見這一幕俱是譁然,議論不休。




張族長上前說一大早張信禮就找到了他們,說是要認罪,他們震驚不已,但張信禮只說一切都是他乾的,跟張作谷無關....




這能怎麼說?




他們也只能把人送來,但去了衙門才知道羅非白不在,倒是被告知他們來了溫家。




於是就在溫家這邊投案了。




大庭廣眾的,這張信禮趴跪在地上,羅非白正在溫家門檻上居高臨下瞧著此人,眼神跟神色過於平靜,旁人也不知她在想什麼。




“你認的只是永安藥鋪七口命案的罪?”




張信禮一愣,抬頭看著羅非白,面露迷茫,“自然,我父親犯的不就是這個案子嗎?”




這聽著怎麼像是給父親頂罪來了?




周遭百姓議論紛紛,因為前幾天還有江河跟陳生的事,如今百姓對父子孝道頗有議論,瞧見又一個疑似被親父連累的兒子,不免多說幾句。




江沉白皺眉,他一開始就懷疑此人,不全然認為這人頂罪,但也不明白這個罪一樣是大罪,要問斬的,這人為何認?




良心發作?不願意連累老父親?




“既認罪,那就先帶回去下獄,等本官歸來既細查。”




羅非白沒有急著回去查這人,讓人帶回去關著先,繼續下面的行程。




張族長有些納悶,但被一起喊上了。




“我?我也得去?”




能不去嗎?




那死了七口人的地方,想想都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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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想去,張族長也被拽上了,一路如喪考妣。




永安藥鋪已關停三個月了,大門緊閉,門口貼著條子,就連街上路過的人,但凡本地的都避讓一些,不願意過店門。




門一開,一關。




黃昏時的微光既藏在了門外,窗口昏黃,因為常年熬藥起藥氣而燻出了一些附著物而顯得微髒的窗柩緊閉,往日熱鬧的抓藥問診景象不復存在。




空氣裡有著濃烈的藥味,但又夾帶了一些奇怪的異味。




是人死後三日腐爛的氣味久久不散嗎,還是冤魂留連人間等著大開殺戒的陰氣呢?




亦或者,只是生者對兇殺之地發自內心的恐怖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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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是黃昏,不是晚上,有點嚇人啊。”




李二嘟囔著,亦步亦趨。




張族長則是有些哆嗦了,努力靠近羅非白,卻又被江沉白拉開一些。




這人幹嘛呢?




大人又不是大姑娘,還怕我佔便宜?




張族長無語,只能保持適當距離,小心說著永安藥鋪的情況。




“其實這裡也只有張作谷還敢來,他膽子也是大,以前我還問他是不是真不怕,他說自己從小跟張榮熟,跟著長大的,年輕時天天蹭飯,沒什麼好怕的,其實我總覺得如果一個人真的謀害了兄長一家,多少得有點畏懼之心吧。”




他也不算是為張作谷說話,只是覺得這不符人心。




得是什麼窮兇極惡的惡徒會在滅人滿門後還敢幾次出入現場?




江沉白扯扯嘴角,不管是不是張作谷殺的人,怕不怕,反正有那一箱子黃金,再怕也得來。




鉅富壯人膽。




“沒想到兇手是張信禮,這誰能想到....”




張族長念念叨叨,因為他不念的話,這裡一片死寂,可是真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