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鴉之潮 作品

第494章:佩圖拉博的自述

  這很艱難,幾乎不可能:但你依舊成功了。

  在阿瓦隆和馬庫拉格,這支代表團理所應當的受到了最熱烈的歡迎,並且滿載而歸,而他們也投桃報李,慷慨地許下了火龍之主的感激與友誼,但是在這場考察之旅的最後一站,也就是新晉崛起的諾斯特拉莫邊疆區,卻是產生了一些小小的波折。

  之一。

  你將征服多恩。

  然後,也許你就可以卸下肩膀上的重擔了,當你為人類和帝國贏得了這場大遠征,當你為鋼鐵勇士帶回了足夠的榮譽,當你實現了自己作為統帥在戰場上的使命:在那之後,你也許就可以去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了。

  建造、藝術與哲學,在和平與邏輯中的偉大復興,這才是你真正應該做的事情,這才是你在履行完義務後所應得到的權力,就像伊阿宋的旅途在他取到金羊毛的那一刻才正式開始,而赫拉克勒斯的十二試煉,也不過是他偉大而傳奇的人生的開端一樣。

  弗裡克斯沒有立刻離開,他謹慎的好奇心讓他對你手下的這臺裝置充滿了探究的情感,這讓你感到有些不悅,但是心情正不錯的你選擇大度地寬恕了這位三叉戟,並且回應了他內心中的困惑。

  這將是赫魯德人的喪鐘。

  雖然你覺得,這更多是因為夜曲星本身的環境問題。

  這,就是你的研究結果。

  但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工作要做,因為裝置主體已經在幾個小時前就開發完畢了,現在要做的,不過是等待你的那兩位血親,或者說,等待多恩從他的進攻中歸來。

  你笑了起來,滿意地打量著弗裡克斯臉上的若有所思,你甚至沒有告訴你的這個子嗣,這臺無與倫比的造物所採用的原材料其實並沒有多麼的稀奇,甚至是任何一名鋼鐵勇士都有能力獲取到的:這些最薄弱的元素如今卻成為了打開整場克拉肯深淵遠征的鑰匙,其中最大的功臣,無疑就是你的頭腦。

  但你身邊的所有人都不喜歡這種秘訣,你保護的官僚與人民毫不猶豫地抱走了勝利的戰果,就轉過身來譴責你的冷血,你的兄弟對你慘烈的勝利不屑一顧,而你的戰士則是將心中的畏懼藏起,裝模作樣地模仿著征服者的醜態。

  沒有人知道你的苦心。

  你的聲音低沉,但還是吸引了你的三叉戟的注意力。

  最為枯燥的任務,最為頑固的堡壘、最為瘋狂的敵人、最為隱沒的戰場、最為艱苦的勝利:就如同當初你向帝皇保證的那樣,你用大無畏的內心擁抱著這一切,率領著你那支在痛苦和鮮血中浴火而生的軍團,戰勝了每一個挑戰。

  “帝國之拳的失敗並沒有超出我們的預料,大人,但我們也不能就這樣目睹了一切的發生,那會讓這場遠征變得更加糟糕:所以我提議我們可以抽調一部分力量,對多恩的部隊進行支援。”

  你與軍團重聚的第一天。

  他們難道真的以為,你是為了所謂的殘暴而下令殺戮?

  他們難道真的以為,你想這麼做嗎?你願意這麼做嗎?

  所有人都不知道,你的選擇與殘暴,只不過是一次充斥著古希臘悲劇色彩的經典迴響:你很確定造成這一切悲劇的不是你內心中的缺陷,也不是外界的因素,甚至不是因為任何一個人,又或者任何一個個體的原因。

  “讓它們的鮮血流淌吧。”

  用你的才幹,你的邏輯,用你無可指摘的勝利與功績,就像你用計算征服了戰場,並將用天賦來征服藝術與人的心靈一樣,你渴望著能夠做出無可辯駁的偉業,讓你的兄弟低頭認輸,讓他的口中吐出對於你的最高貴的評價。

  軟弱,是致命的。

  你將獲得勝利。

  但是在你的內心中,在你永恆冰冷的邏輯心裡,你對於那個因維特人的想法卻是始終如一的,到現在都沒有改變過,即使他曾經令你如此的怒不可遏。

  世人都以為你是因為內心中的惡劣本性,以及那股源自於奧林匹亞上的偏執,才會在與軍團重聚的第一天,就以如此殘暴的手段處決了十分之一的戰士:所有人都因為這個命令而責怪你,包括你的某些愚蠢且貪婪的血親。

  你喜歡這個描述。

  於是,最終擺在這裡的紊亂裝置,便是你所能設計出來的最為重型的那個形態:僅僅是為了讓將它送到合適的觸發地點,就需要一場至少有原體壓陣,且有數萬名阿斯塔特戰士共同參與的龐大攻勢,才能攻入赫魯德人的最核心處,一次性地將它們全部解決。

  沒有光榮,沒有奇蹟,沒有史書上那些扭轉戰局的吶喊,只有沉默的推進,平靜的犧牲,因為這才是平凡者的命運:身為軍團的鋼鐵之主,你是真正的天才,所以你也很確定,你的第四軍團中並沒有別的天才,他們只是一群平凡者,是你的數據推理讓他們擁有了盡最大的可能,為人類、帝國和大遠征灑下熱血的幸運。

  多恩……

  這是另一場戰役,不比在戰場上的廝殺來得容易,你必須用極短的時間和稀少的資源,去破獲一個異形種族在數千萬年的時間裡所進化出來的精華,用幾百個小時的鑽研去殺死幾百萬年的智慧。

  你會感到驕傲,因為他們的沉默正是你苦心教導的結果。

  讓多恩承認,讓這個全銀河中與你最相像的人承認,讓這個帝皇為你塑造而出的仿造品,在智慧上折服於你,在功業上拜服於你,在真理上臣服於你。

  她做得很好:雖然以她的才華橫溢,本可以做得更好。

  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改變?

  這真的值得嗎?

  這真正能夠讓多恩認可你在這場戰爭中的付出,而不是給予那個傢伙更多的理由與藉口,來譴責你在戰爭之道上的生疏麼?

  殘暴、無情、揮霍無度:多麼現成的藉口啊。

  站在這片王國的土地上,你的聲音靜悄悄地迴盪著。

  你雖然對他發自肺腑的表現而感到滿意,但在嘴頭上,你依舊駁斥了他,吹毛求疵地給你的造物挑選出來了缺點。

  得到一句多恩的讚許,要比得到其他人的讚許困難一百萬倍,但它的珍貴程度和含金量卻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多恩也許會有很多缺點,但唯獨愚蠢不在其中,多恩也許會有很多優點,但唯獨認真最為可貴。

  “……哼!”

  你不得不開始思考起了這個可能性,但你知道你想不明白,因為你的邏輯與大局觀念,在這方面毫無用處,你只能想到那些浮屍遍野的戰場,想到那些猩紅色的陣亡數據,想到那些你已經不屑再記住的面容:每年都有更多的人湧入鋼鐵勇士軍團的戰艦,而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在下幾年就會消失。

  那是本值得肯定的書籍,它給予你的靈感不亞於萬千星辰中的任何一抹閃爍,你想到因維特人在其中所寫的,該如何利用戰壕與其他因素來減少士兵的傷亡:唯獨在這方面,你在看到的時候是嗤之以鼻的,但儘管如此,你依舊無比認真地摘抄到了自己的筆記上。

  絕大多數的軍團都是如此,除了極少數的幾個:就比如說,序列最靠前的那兩個,也是在你的聲討下逃過一劫的那兩個。

  你必須向所有人證明:你是對的,你的十一抽殺是對的,你的冷酷無情是對的:它們都是出於邏輯和推理而得出的,讓你不得不去做的正確選擇。

  你咀嚼著這個名字,嚴肅的面容上泛起了一絲波動,這簡單的高哥特語卻比一長串泛著猩紅色彩的陣亡名單更能讓你的心思紊亂:你並沒有對此感到疑惑,因為在你的內心中,你其實很清楚自己對於多恩的看法。

  你閉上了眼睛,在猶豫時又感到了一絲絲好笑:你已經多久沒有想過類似的問題了?為什麼在毫不猶豫地踐行著自己的戰爭藝術這麼多年之後,你突然又開始思考起有關於傷亡的話題了?

  為什麼?

  ……

  你會做到這一切的,儘管這意味著你要付出很多東西,儘管這意味著你的軍團……

  也不適合大遠征。

  “正是如此:至於一件嶄新的武器到底是所謂的奇蹟武器,還是能夠引領勝利的標杆,就要看它能不能實現標準化,就要看它能不能儘可能地普及到基層中去。”

  當這臺裝置的研究進程進行到了一半的時候,你清楚地記得你面對過一次選擇:你可以將這個裝置更為輕量化,以此來減少觸發的要求,用不著讓那麼多的鮮血為之流淌;但你也可以讓這個裝置更為重型化,讓更多的犧牲才能將其送到最好的觸發場地,但隨之而來的爆炸相比輕量化的個體,將更有可能摧毀赫魯德人的力量。

  你會讚許馬格努斯那顆真誠的赤子之心,雖然這讓他在很多問題上顯得愚蠢,並將這種愚蠢蔓延到了他的軍團身上:在橫向比較了破曉者以及千子這兩個靈能軍團對亞空間力量的態度的,你很明確地知曉了,摩根的子嗣才是值得你借鑑與學習的對象,他們的謙遜姿態在什麼時候都不能算是錯的。

  難道,如此的鮮血與犧牲,就是你的本意嗎?

  難道,當神聖泰拉將你的軍團派到這些戰場時,他們所想表達的內在含義,不就是可以為了最終的勝利,而不惜一切代價麼?

  “……”

  “……”

  你很清楚,即使是最偉大的軍事征服也有土崩瓦解的一天,你所打下的那些勝利和你所建造的那些堡壘無一不是如此,但你也很清楚有些征服是永遠不會消融的:就像是羅馬的帝國雖然不在了,但羅馬的法律、宗教與文化卻深刻地影響到了今天,你也將做到與那個昔日的帝國相同的事情。

  但你也清楚,當戰爭結束的時候,人們總是會在第一時間把戰錘丟到一旁,再次用那些單薄的鐵片來誇耀戰爭的神話,稱呼那些毫無用處的刀劍,為百兵的【天神】或者是【君王】。

  “這終究還是一臺實驗性質的造物,它缺少足夠的數據,缺少足夠的鮮血與戰果,而這就是我們接下來要去做的事情:讓帝國之拳在前線流血吧,我們將在實驗中獲得勝利的真正竅門。”

  “那麼,召集軍隊。”

  你將讓多恩,以及銀河中的每個人都意識到:

  誰,才是最優秀的?

  你,才是最優秀的。

  對於其他的軍團,也是各有各的問題:死亡守衛遲緩僵硬,沒有更多的應變性;太空野狼魯莽且原始,他們本身就不值得期待;帝皇之子浮誇成性,他們會把簡單的事情弄得無比複雜,以此來彰顯他們對於【完美】的追求;白色傷疤飄渺不定,使其無法成為值得信賴的中堅力量;午夜領主劍走偏鋒,虐殺與恐懼從來都不是戰場上的主導者;至於威名赫赫的鋼鐵之手?你沒興趣去評價一個甚至連表面上的團結都做不到的軍團,打垮他們只需要一次偉大的斬首作戰。

  弗裡克斯的話語稍稍地緩解了你心頭上的怒火,你轉過身來,面對著他,弗裡克斯因為你可怕的面容而又退了一步,但他依舊流暢地彙報著他所知道的情報,而且隱約間似乎鬆了口氣,似乎很慶幸自己優先提到了摩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