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楚復遠淡淡道,“長離最近有要務在身,哪裡能有那麼多時間陪著你,我看,是我把你慣太厲




害了。”




楚挽璃不高興道,“就是一頓飯而已,能花多長時間。爹爹你上次說今年便籌備我們的婚事,到現在還一點消息都沒有,我看爹爹你壓根就不關心女兒。”




楚復遠道,“等你先築基再說。你也不看看,你現在的修為,配得上人家嗎。”




楚挽璃道,“怎麼就不般配了。合籍又不看修為的。”




楚復遠沒再在這話題上多糾結,他徑直問女兒,“問你一件事情,那日,你在鎖妖塔,是否見到了六盲蛟?”




楚挽璃肩膀顫了一下,她想起自己那一日闖入鎖妖塔深處,見到的那可怖深淵,她咬著唇,“我沒看到。”




楚復遠盯了女兒一瞬間,“你這些日子小心一些,不要亂走,妖蛟元神出逃,恐附身於人。”




楚挽璃道,“哥哥還在山上呢,他定會保護我。”




楚復遠嘆了口氣。




楚挽璃是楚復遠的老來女,他的夫人生完楚挽璃後便去世了,楚復遠這麼多年也沒有再娶,如今,他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楚挽璃。




沈長離天賦卓絕、心性堅定,無論樣貌還是才幹都是男人中的頂尖。雖說身份複雜,可是他既已不打算再回俗世,那便也不成問題。




楚復遠思索著,等處理完這六盲蛟的事情,他便預備對沈長離正式提起此事來,看看他如何答覆。




等楚復遠走了後,楚挽璃小心翼翼問心音,“你說,不會被發現吧?”




心音道,“我已經給你抹除了所有痕跡,無人可以發現,你放心。”




楚挽璃小聲問,“那現在,我需要出去尋那六盲蛟嗎?他在何處呀?”




心音說,“它的元神無法化形,只可能附身在某個人身上。你這段時間多出去走走,我可以幫你探尋到他的妖氣。”




要修補玄天結界,六盲蛟的妖丹極為重要。楚挽璃必須讓此妖心甘情願將妖丹奉上。




所以,六盲蛟還不能立刻被抓到,必須給他們留下相處時間。




可是,那六盲蛟藉著楚挽璃的血逃脫封印後,卻並沒有來找楚挽璃了,反而不知所蹤,心音也不懂為何劇情到底是哪一步開始偏離了。




沈長離尚在青嵐宗,他的感應實在太敏銳,數次甚至讓心音心驚肉跳。這個男人,是天道點明過的未來的最大變數,外表看似清冷,實際性情卻極為偏激瘋狂,難以琢磨。




它如今用盡全力,也只能堪堪遮掩住那六盲蛟如今附身的修士與楚挽璃身上的妖氣。




其他的,便都無法多做半點了。




作為天道使者,他們對這個世界的影響是有限的,甚至能與楚挽璃透露的情報也是有限的,並不能為所欲為。




*




小蒼山,寒池裡。




他如今對心魔已司空見慣。




白茸越來越乖順,坐在男人緊實有力的腿上,面頰埋於他胸口,“夫君就喜歡絨絨這般吧,喜歡絨絨眼裡只有夫君一個人。”




沈長離由著她肆意作亂。




直到她仰起一張小臉,霧濛濛的水潤的眼眸看著他,“絨絨知道的,夫君只要被絨絨這樣看一眼,便能……”




男人只是懶洋洋閉著眼,不說話,也不否認。她仰臉,又朝他線條優美的唇貼了過去。




沒貼上,虛影已再度消失,被他隨手震碎。




池子泛起一圈淡淡的漣漪。




今日,沈長離在寒池中多待了一個時辰。




起身時,他神情已恢復了冷淡。




他披衣而起,小蒼山的雪竟悄無聲息化了大半,一線淡淡的晨曦從山巔透出,竟已時至卯時。




青紗帳幕被晨風捲起,室內放著一個臥榻。




他更完衣,灼霜道,“今日,山下似在探查妖蛟。主人要親自去看看嗎?”




沈長離看向遠方,眸底泛起的淺淺金芒如今方才淡去,“去。”




從昨日開始,便連那妖蛟的氣息,似乎也被強行遮掩了。




真是越來越有趣。




為何從昨日才開始遮掩,是怕他發現了什麼?還是需要給那被附體的人留出餘地做什麼呢。




灼霜與沈長離重新建立起劍魄連接時,感覺到的便是刺骨的餘疼,這個它熟悉。這次,卻還有一點它不懂的奇怪感覺,主人神情卻絲毫未變,依舊鎮定。




楚挽璃正在葭月臺邊候著,委託傀儡與沈長離傳信。




晨曦下,一地雪光碎落,高大的男人烏髮微溼,白衣下微露出了一點清瘦平展的鎖骨,眼角眉梢還殘餘著一點點慵懶肆意的情態,與平日的寡淡迥然不同,清冷中透著一點難言的性感。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沈長離,忍不住瞧著他看。




沈長離淡淡問,“有何事?”




楚挽璃心酥酥的。




“爹爹想請哥哥下山幫忙探查。”她道,“宗門已經開始探查妖蛟了,如今已三日,只找到了幾l個可疑人選,都一併關入了水牢,但至今還未能確定妖蛟到底在何處。”




沈長離視線停在她身上,頓了半晌,“可以。”




楚挽璃極為愉悅,要御劍隨在他身邊,一起下山。




心音簡直氣到發昏,“要你離他遠一些,去尋那妖蛟。你如今是在做什麼?自投羅網嗎。你是被他迷昏了頭了還是瘋了?”這種戀愛腦宿主,簡直生平聞所未聞。




楚挽璃道,“沒關係的,你說的話沒有錯過。按你說的,反正那妖蛟喜歡上我是遲早的事情。”




心音,“……”它很想罵人。




下山路上,沈長離卻與沒與她走一條路,楚挽璃壓根隨不上灼霜速度,沈長離要做什麼也從不與人報備,她盯著男人消失的背影,只能悵然若失。




她對心音道,“那我們再去尋那妖蛟?”




心音索性一言不發了。









丹陽峰,試靈門前,已經匯聚了不少人。




白茸與戴墨雲站在一起,今日大家都被召集到來了此處,等待逐一排查是否被附身。




兩個小姑娘正在聊著天,白茸遠遠聽到一陣琴音,前方圍著一圈人,正中,竟是那正在撫琴的張霜如。




旁還有幾l個紫玉仙府的修士,他彈奏古琴極為流暢,白玉般的手指落在琴絃上,傾斜出的琴音古雅流暢。




張霜如一眼瞧見白茸,朝大家笑著介紹道,“這是青嵐宗的劍修白姑娘,琴藝也極為高超。“




“喲,絨絨,你竟還會撫琴?()”戴墨雲見她的眼神簡直像是看什麼珍惜動物。




青嵐宗的修士音修很少,剩下的一堆劍修只會打架,別說擅長了,會撫琴的也沒幾l個。




被這麼多雙眼睛驟然盯著看,白茸感覺極不好意思。




張霜如含笑道,大家等候驗查無趣,因此我在此處撫琴給大家解乏,白姑娘可願與某合奏,讓大家一賞白姑娘琴藝?()”




戴墨雲一臉崇拜,周圍紫玉仙府弟子也都隨著起鬨,說是要聽白茸撫琴,她委實騎虎難下。




白茸是個很難拒絕朋友請求的人。




她定定在琴前坐好。張霜如拿著一管洞簫,朝她一笑,“那日那首曲子便好。”




他低頭說話時,靠得有些近,冰涼光滑的黑髮落了一點在白茸頸側,癢癢的,白茸避開了一點,手指落在琴上。




那日的曲子……《長相思》




《鳳求凰》和《長相思》都是以前白茸獨為沈桓玉撫過的曲子,她只給他一人彈奏這樣的曲子。




沈桓玉極喜歡聽她給他彈這兩首曲子,每次這般時,看她的眼神都讓她面熱。




可是,既已到了如今,這種堅持便也沒有意義了。況且,青嵐宗這般化外之地與俗世並不同,大家都不是很在意俗世的禮節與清規戒律。




也算是對過去的一個告別,白茸朝他一笑,將手指放在琴上。




不遠處,劍上男人衣角被雲氣掀動,正高高在上,看著下方一對幾l乎相貼的合奏的二人。




灼霜道,“主人,以前我聽白姑娘撫過這首曲子。”




“白姑娘常撫此曲與主人聽。”




灼霜被沈桓玉帶著回過上京,聽到過好幾l次。




白姑娘撫琴時經常會抬眼偷看主人,還以為主人沒發現。後來,聽著聽著,主人就把劍魄連接斷開了。




灼霜再看到時,白姑娘已經被主人抱在懷裡了,兩人就這樣抱了好久,琴也不彈了,主人不知道對她說了什麼,她露出的一點白生生的耳尖越來越紅。




主人以前在白姑娘面前很能放下身段,很會不動聲色各種討她歡心。讓她羞澀地主動來親近他,他再熱烈強勢地給她回應。和平時在外人面前冷冰冰的模樣簡直不像一個人。




悠揚的琴音飄散於空中。




沈長離唇角始終掛著一點點淡淡的笑,他俯視著那兩人,一言未發,認真聽完了一整首曲子,一個音節,一瞬畫面都未曾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