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青年的唇終於離開。




他的靈力也隨即撤回,白茸低頭一看,傷口已經結痂了,他許是心情又好了,大開恩德,又用靈力給她降了溫,毒血排出大半,鎖骨上的印記淡下去了很多,但是還未完全消失。




她好受多了。




只是,他方才留下的痕跡,疊在印記上,讓那片皮膚顯得更加悽慘,白茸臉已經迅速理好衣服,遠離了他。




她到底還是不想帶著這個東西在身上,終於低聲問,“不可以一次去除嗎?”




沈長離已經恢復了淡漠,“想一次去除,只能由更高階的妖獸用自己的




()妖印覆蓋。你如此想,建議你去妖界自尋一隻嫁了。”




他拿起往魂燈,御劍離開了,沒再多看她一眼。




男人修長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天邊。




白茸深深呼吸了一口,只覺得今天這一天,都像是做夢一般。那之後再發作,她便忍著吧。今日這般,她實在是不想再來第二次了。




每一次,她發誓不想再見他時,他便會出現,讓她尊嚴掃地,再狠狠地折辱她。




她腦子一片空白,身體麻木,甚至都已經提不起勁再恨他。




白茸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了住處。




神奇的是,丹陽峰桃林鬧出了這樣大的動靜,外頭竟然絲毫不知,大家甚至都不知道妖蛟已被捉走的事情,白茸聽到幾個路過的弟子,還在有些擔憂地談論妖蛟去處。




或許是被沈長離設下了結界,將那山頭都包裹了進去。




一直到現在,她發現自己都完全摸不清他的實力。




白茸疲憊地回了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妖印被去除了大半,之前那種昏沉又疲憊的感覺被緩衝掉了不少,她精神,竟然比去找妖蛟之前好些。




第一件事情,便是去弄了熱水,預備淨身。她也來了青嵐宗一段時日了,周圍許多修士都直接用的淨身咒,方便,但是白茸還是不太習慣,有條件的話,她還是寧願沐浴。




待她收拾完畢,盤腿坐上臥榻的時候,剛連接上袖裡緋的劍魄空間,內心便陡然收到一道傳音,是昨日那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帶著一點點睏意,“今日這一劍,出得可還順利?”




“師父?”白茸驚呆了。




隨即,便是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衣襟,她剛洗完澡,還沒怎麼收拾好,有些衣冠不整。




他似乎輕笑了一聲,懶懶散散,“我都死了幾百年了。還這麼把我當男人嗎?”




白茸,“……”她手指遲緩了一下,竟詭異地覺得他說的也有那麼一些道理。




白茸說,“很順利,師父預料的都中了,那妖蛟的弱點果然是眼睛。”




“師父以前和他交手過嗎?”白茸問。




“或許吧。”他道,“時間太久了,我想不起來了。”




“不過,這丹陽峰,還真是一千年都未曾有過什麼變化。”




“師父,你竟也是青嵐宗的人?”白茸意外道,“還是以前來過?”




青年道,“可能是吧,忘了。”




“那飛光劍法……也是師父原先所寫麼?”白茸想起了那本沒有名字的劍譜,就在扉頁草草寫了飛光二字。心劍便是出自那本劍譜的招式。




他說,“飛光不是劍譜名,是我的名字。吾名楚飛光。”




他道,“你以前上學堂的時候,難道不會在自己的書冊上寫名字嗎?”




白茸呆呆搖頭,“可是,劍譜和書冊也不一樣呀。”




楚飛光嘆道,“呆子,我看你適合去耕田。”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一根筋之人。




白茸努力理解了,還是沒理




解他話是什麼意思。她正正坐好,極為正式地請求,“請問師父,可以傳授劍法於我麼?”




她實在是太想要提升自己的實力了,雖然說完全不知道楚飛光的身份,可是,見劍譜的水平,與心劍的威力,她覺得他實力定然不一般。




楚飛光聲音頓了一下,“我看你骨骼不錯,悟性也可以,用袖裡緋正好。它如今在你手中,尚且沒發揮百分之一的威力。”




白茸愣愣的,百分之一居然都沒有嗎?她沒想到,袖裡緋竟然有這般潛力。




“來,再叫一聲師父聽聽。”他含笑道。




他以前從沒收過徒弟,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個。雖說不知這點殘魂印記什麼時候就消失了,但是能在最後一段時間,做點不一樣的事情,還是挺有趣。




白茸性子乖巧,從善如流,“師父。”




楚飛光一笑,“乖徒兒,那擇日不如撞日,明日便開始吧,我醒來的時間不固定,有空便叫你。”




第二日,白茸起了個大早,便拿了袖裡緋出門,打算去劍館練劍,袖裡緋像個送娃兒上學堂的老媽子,反覆絮叨道,“你可要好好學,不要丟了我的臉,不然我在他面前都要抬不起頭了。”




“好。”白茸認真承諾。




直到中午的時候,楚飛光才差不多醒來。




他教學並不嚴苛,基本叫白茸按著劍譜自己練,偶爾在她不通的時候點撥一下。




白茸之前在劍館打的基礎極為紮實,眼法,步法,身法都沒什麼問題,只是沒有系統修習過劍術。




楚飛光這一套無名劍法,技巧性極強,比起大開大合的正面搏擊,更有以小博大的刺客味道。




白茸也有些明白,為何他會說,適合袖裡緋這樣的袖劍了。她體型小,力量也偏弱,其實走這樣的劍法反而正好。




白茸一口氣練了三式,其中一招刺劍,劍路始終走得有些偏。她心急了,怕自己表現不好,楚飛光不滿意,又不當她師父了,急得鼻尖都出汗了。




她嘴巴笨又倔強,便一遍遍練,只想快點增強實力。




直到她的劍被一道靈力停下。




楚飛光聲音裡帶了點笑,“別練了,歇會兒吧。這麼急做甚麼,是怕我不要你了嗎?膽子怎麼這般的小。”




“你已經練得很好了,進步很快,過猶不及,不必太焦躁。”青年語氣平和,他說話總給人一種鬆弛感,似乎天塌下來都沒啥事一般,大不了當被蓋。




“你既叫我一聲師父,我會的,都可以傳授給你,不必擔心我半路反悔。”他聲音有點無可奈何,溫柔了幾分。




白茸是第一次遇到這樣性子的人。




他方才那種語氣,她實在太過熟悉。




她自小膽子小,謹小慎微慣了,做缺乏自信,什麼都如履薄冰,只有一個人,從來不會說她的不好。




她怕極了如今的沈長離,怎麼也沒想到,竟會在別人身上,隱隱約約感覺到以前沈桓玉對她說話的味道。




知他是在安




撫她,昨日在沈長離受到的委屈,今天終於遲緩地爆發了,她的鼻尖卻陡然酸了一下,“謝謝師父……”




白茸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劍術上。




楚飛光沒想到,只是簡單一句話,竟然讓她情緒變得如此之大。




“好了好了,今年宗門大比是不是快了?”他繞開了話題,讓她自己去平復。




白茸重重嗯了聲,揉了揉自己眼眶。




“說起來,你怎麼還沒有築基呢?”他又說,“下月試試。”




“老縮在青嵐宗多無聊,等你築基了,便可出去走走了。”楚飛光說,“以前我走過不少地方,不知道有些秘境是不是還開著,你若去的話,我可以給你指點一二。”




“放心,你跟著我,不說飛昇,學到大乘,隨便參加個劍比奪魁,怎麼也是沒問題的。”




白茸抽了抽鼻子,抱著袖裡緋,邊聽師父給她畫大餅,邊不住點頭,不知不覺又破涕為笑了。




其實原本按她的計劃,也差不多是這樣的,先築基,再參加大比,之後便去金陽宗找藥。




……




沈長離順利帶回了裝著妖蛟的往魂燈,妖蛟身軀依舊在鎖妖塔內。




這一次,事態終於是這樣有驚無險地平復了。




消息擴散出去後,全宗的人心幾乎都放回了肚子裡。




白茸在醫館,聽到眾多刀修劍修都在議論妖蛟的事情,卻沒怎麼提到沈長離,他們竟然都不知道,這妖蛟到底是怎麼被收服的。




白茸抱著劍,有些走神,好在說她身上有妖氣的事情也無疾而終,戒律堂弟子再也沒有來找過她了,白茸想到那個可怕的水牢,大大鬆了一口氣,這輩子,她再也不想回去那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