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與妖蛟這一仗結束之後,楚復遠預備開一個小規模慶功宴。




楚挽璃極為欣喜,“爹爹,哥哥會來嗎?”




楚復遠將那赤紅的固基丹丸遞給她,“吃了。”這是用那妖蛟的血煉製出的最後一顆,那妖蛟被沈長離重新親手封印後,他沒法再從妖蛟身上提出鱗片和血肉了。




他道,”宗門大比馬上就要開始了,你需要早早築基,之後,代表我們宗參加九州大比。”




見楚挽璃依舊滿不在乎的樣子,他實在忍不住,厲聲道,“你是我楚復遠的女兒,身上流著我們楚家劍骨的血液,你看你現在的實力,如此這般,簡直丟了我們列祖列宗的臉。”




楚挽璃緊緊咬著唇。




其實她天賦絕佳,靈根純淨,對劍術的悟性也極好,從小楚復遠給她提供的,也是最好的修煉資源,只是因為從小太一帆風順,誰都寵著,她的心思從來不在修煉上。




她低聲說,“爹爹,女兒會的。”




慶功宴,沈長離竟然少見的來了。




青嵐宗原本以為極為棘手的妖蛟危機,竟然就被這樣波瀾不驚地化解開了,楚復遠面滿是喜悅,沈長離向來懶得居功,對俗世的東西看得極輕,因此,楚復遠對外只說是宗門合力鎮壓




了妖蛟。




宴會上,他少見喝了一點酒。




孫吾坐在他身側,喝得微醺,見青年冷淡俊美的面容,又見一旁楚挽璃嬌豔的面頰,忍不住道,“時間真快,你們竟都出落得如此出挑了。”




多年前,沈長離剛來清珞峰時,還只是個早熟的小孩,只對劍有非一般的痴迷,其他都不在乎。




孫吾笑著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哈哈笑道,“你們預備什麼時候把婚事辦了?”




化外之地和俗世不一樣,大家對禮教看得沒有那麼嚴格,仙門中的年輕男女,喜歡便可結為道侶,不喜歡了,也可和離後再分別尋找新的良配。




沈長離年少成名,這麼多年,仰慕他的女修如同過江之鯽,他這麼多年,卻一直獨來獨往,從未與哪個女修有過親近。但是楚挽璃不一樣,兩人是自小認識的緣分,如今看來,郎才女貌,也是一樁良配。




楚挽璃心怦怦直跳,看著青年細長的手指玩著手中酒盞,他側目看向孫吾,“辦什麼婚事,我怎麼不知道?”




孫吾噎住了一下,看向楚復遠。




“長離,我聽說,你原先那一門婚約,如今是退信了?”楚復遠迂迴了一番。




他頓了片刻,淡淡道,“是。”




楚復遠說,”以後,有沒有再找新道侶的打算?”




沈長離沒猶豫,“沒考慮過。”




楚挽璃面上笑容緩緩消失了,她緊緊咬著唇,低下了頭。




楚復遠神情卻未變,依舊淡笑道,“如此甚好。挽挽是你看著長大的,性情又頑劣不堪,從來只聽你一人的話,如今你們都尚未成婚,正好,便還可以麻煩你再多代為看顧一段。”




沈長離不置可否。




他看了一側楚挽璃一眼。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思索那股力量到底是哪裡來的。鎖妖塔中的劍陣封印被動了,動的手法極為粗糙,不像是修為多高深的人做的,倒更像無意為之。




而能光明正大地進鎖妖塔的人並不多,就那麼幾個人。其中,心思最簡單,行事最隨意的便是楚挽璃。




昨日他觀察了一番,能排除掉她被人奪舍的可能,還是原來那個楚挽璃。




可是,既不是奪舍,那是什麼?被附體?還是說,進鎖妖塔的另有其人?




男人琥珀色的眼微微眯了起來。他的感應極為敏銳,卻沒感應到那物的任何氣息,非妖非人也非魔,似乎超脫於三界之外,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楚挽璃受不了被他這樣看著,臉一點點紅了起來。




“哥哥?“她小聲叫了聲。




“怎麼?”他手撐著下頜,看向她,清冷的聲線裡夾了幾分慵懶。




楚挽璃面容便更紅了,“哥哥,爹爹剛說,要你看顧我……”




他漫不經心,隨後問,“你想要怎麼看顧?”




楚挽璃心如擂鼓,糾結著,低著眼,“……我,我現在還沒想好。”




直接問他,喜不喜歡她,是不是不太好……他




才剛說,暫時不想娶道侶,但是不合籍,平日親密一些,應該也可以吧。




她糾結囁嚅太久,沈長離是沒耐心等的。




他放下了酒盞,已經起身離開了。




“哎,哥哥……”楚挽璃方才如夢初醒,出門一看,修長的背影已經不見了,只能悵然若失。




漆黑的雲影飄過,她一人站在露臺,看向遠處。




心音陡然說話了,“接下來,離他遠一些。”




昨天的事情,已經觸發了系統的三級警告。




這一次妖蛟事件結束後,楚挽璃不但沒能拿到六盲蛟的本命金印,反而還引起了沈長離的懷疑。按原本計劃,接下來,她該離開青嵐宗,去收集赤音鸞的羽毛了。




可是,心音如今開始越發懷疑,楚挽璃到底還能不能完成之後的任務了。




她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原本應該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如今卻越走越偏。




楚挽璃捨不得,一言未發。




心音道,“世間男人多的是,你何必非要執念於他。”




它忍不住提醒,“他的性子極端危險,偏執又瘋狂,離他太近不是什麼好事。”




楚挽璃說,“可是,你以前不是說過,哥哥對自己的愛人很好,願意付出一切嗎?”




心音沉默了。




過了片刻,心音道,“赤音鸞對妖王忠心耿耿,只能想辦法在這一點上突破,拿到她的靈羽。等之後,你速速築基,我們便下山,去一次上京城。”




三妖將的印記取得的方法都不一樣,那六盲蛟是痴情妖獸,想要他心甘情願給出金印只能走感情路線,而這赤音鸞卻不同,較六盲蛟無情涼薄很多,只能智取。




赤音收到六盲蛟被再度封印的消息時,尚正處於東辰州與京畿的交界處。




妖獸性情涼薄居多。況且,六盲蛟並沒有死,只是再度被封印起來了而已,因此,她情緒沒有受到太多影響。




這是個極為美好的清晨,天氣微寒,赤音化回原身,展開了漂亮的羽翼,隱沒在了雲層之中,朝著西北飛去。




不遠處,被籠罩在雲霧之中,天京城雄偉壯觀的輪廓已經若隱若現。




鸞鳥音色極為清脆,她唱起了一首悲傷的歌,想到了千年前的境況。




物是人非,此景還休。




即便遭遇萬難,她定也要想辦法,將王的屍骨從龍冢中帶回。




*




就這樣,六盲蛟的事情終於緩緩告一段落。




小蒼山上千裡跋涉來了一個信使,來找沈長離。




是一封金漆印著的家書,署名沈端,他展開,隨意看了一眼,原本準備扔了,視線卻陡然一頓,被幾行字吸引了注意。




“白家道,婚期將近,望早日籌備。”




“不知殿下何時歸京。”




他唇角微微一挑,女兒都跑了,親自與他退婚了,這白家,竟還在籌備婚事,不知預備將什麼東西來嫁給他。




從丹陽峰迴來後,這段時間,他的心魔沒有再出現過了。慾望被滿足了部分,心魔自然也就消失了。




她平時倘能一直像那天那麼乖就好了。




他懶散地想,估計是因為,他只有過她一個女人,心魔才會變成她的模樣,她才會對他有那種莫名的吸引力。




今年,按理說,他到了需擇定伴侶的時候了,沈長離如今也隱約明白,為何當年他們會把他和白茸原定的婚期放在今年,估計都是早早已經籌謀好了的,包括如今他龍骨發作的副作用,都算計好了。




沈長離生平最厭惡的便是被別人操縱。




他展開信件,仔細再看了一遍,他神情變化了一瞬,對一側黑衣信使緩緩道,“四月,我回上京一次。”




“你與沈端傳我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