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滿庭 作品

220.第220章 準備亂起

天下兵馬布防輿圖, 大唐頂尖軍事|機密,有能力拿到這份輿圖者整個大唐一共三個人,皇帝、宰相、兵部尚書,這兒的宰相還特指中書令, 也就是右相, 左相都只有在兵部查看的資格沒有拿走查看的資格。

雖名為輿圖, 可實則除了地圖之外, 還有配套的一系列闡釋資料。哪裡有山川河流,哪裡有道路驛站,哪裡有糧倉城關, 甚至各處兵馬布防數量……這是大唐最頂尖的一份軍事資料。

舉個例子, 安祿山造反,走到半路上出現了兩條岔路, 一條路通往長安城, 一條路通往荊州, 都是西南方向的道路, 他該往哪走?大軍走的路可和他平日到長安城送禮走的那條路不一樣,自己走,走驛道就行了, 大軍走,走驛道就完了。

驛道連通所有的城池,從范陽到長安沿途數百座城池, 一座座城池打下來三年都過去了,勤王的軍隊早就到長安城了他還才還沒走完三分之一的路。

當然, 安祿山這種壞東西不是心血來潮忽然造反,他準備那麼多年造反肯定已經先把從范陽到長安的行軍道給摸清楚了,走錯了路的概率不大。

但是, 安祿山也頂多就是摸清楚從范陽到長安該走那條路,他打下長安城之後還要再打其他城池,造反不是隻打下長安城就算成功了。

他打下長安城之後還要再攻打其他城池,那問題再次擺到了他面前,要打下華陰郡該走那條路?要打下順化郡要走那條路?

當然,安祿山可以派探子去先查明道路,然後一來一回就能耽誤十天半個月。

探完路了,新的問題又來了。華陰郡有多少人口?有多少駐兵?城牆多高多厚?裡面有沒有修建糧倉,能撐多長時間?

不知道?這些都不知道那你打算派多少大軍去攻打華陰,派兵少了打不下來,派兵多了本來同時能攻打六個地方,現在為了保險起見一次只能攻打三個地方,效率直接下降一半。

李長安深吸一口氣,目光如炬看向了李岫:“如今兵部那份輿圖是哪來的?”

李岫輕描淡寫:“那份是假的,裡面標註十處有六處都是錯的。”

好傢伙,好傢伙。

這是期末考試給圈了重點,但是重點裡面一大半都是假重點的啊。

不對,應該更嚴重一點,應該是好不容易找到了老師留下的重點,以為自己的高等數學考試有救了,結果一翻開書面發現這份重點是《十萬個冷笑話》。

設想一下,安祿山打到長安了,李隆基翻開輿圖一看,嘿,往西跑二百里就能跑到下一個關卡,那兒有三萬守軍,可以保護他一路入蜀。

李隆基就開始按照輿圖上的路線逃跑,跑著跑著發現二百里路怎麼都跑不完,好不容易火燒屁股日夜兼程跑了五百里路,累的口乾舌燥心想終於有大軍保護他了,結果一抬頭髮現他的三萬大軍變成了三百大軍……

還有安祿山,好不容易打進了長安城心想終於能對著輿圖享受一把情報壓制的癮了。嗯,這座城池裡面有糧倉,守軍兩萬,咱們就派三萬大兵去攻打吧,糧食不用多帶了,打下城池之後直接開倉放糧就行。

結果三萬大軍面對著對面的兩千軍隊和連塊磚頭都沒有的“糧倉”沉默,只能張開嘴試圖喝點西北風填飽肚子……

“真缺德啊。”李長安忍不住脫口而出。

又轉念一想,李林甫嘛,都遺臭萬年的奸相了,他不缺德才是怪事呢。

還得是李林甫瞭解李隆基和安祿山啊,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就從背後捅了這兩個人兩刀。

李長安唏噓片刻,只能“無奈”收下了這份天下兵馬布防輿圖。

唉,不是她不願意把這份絕密資料放回去,實在是她沒有進兵部的權限啊。

李林甫果然心胸狹窄,只有他冤枉別人的份,沒有別人能冤枉他的事情。

為了做實造反的罪名,他可真是用心良苦。

李長安倒不擔心自己手中的這份輿圖是不是真圖,如今李家這僅存的小貓三兩隻都在她手中,李岫也不會冒著真死一回的風險給她一份假輿圖。

李長安“被迫”收下了這份輿圖之後,看李岫的眼神都親切了不少。

李林甫對不起天下人,倒是給她幫了不少忙。

當然,給她幫忙最大的還得是李隆基和李亨這對親父子。她手底下的忠臣良將,大多都是李隆基親手推給她的,她身邊的得用好友和同盟,大多都是挖了李亨的牆角。

現在還生怕她年紀小起家晚,沒有信息優勢,特意逼迫李林甫死前把天下兵馬布防圖送給她。

她日後登基辦慶功宴,李隆基和李亨不來,她手下其他臣子都不好意思動筷子。

李岫察覺到了面前的壽安公主對自己的態度和藹許多,他一咬牙,噗通跪在了地上:“請壽安公主為岫指一條明路。”

李長安挑挑眉,看了一眼李岫:你先起來吧。

李岫固執跪著,抬著頭乞求看著李長安。

“我沒有私下讓別人跪我的愛好。”李長安淡淡道,指了指一側的軟凳,“坐著說。”

壽安公主和他阿爺不一樣,和聖人也不一樣。李岫心中冒出了這麼個念頭,心裡卻更沒有把握了。

“你想求我給你指一條明路?”李長安饒有興致,有點想不通李岫為什麼會有這麼個想法。

倘若說接著獻上輿圖之功求富貴權勢倒是正常,可一條明路,什麼路才能算得上“明路”呢。

李岫坐在凳上,狠狠吸了兩口氣道:“岫自知目光短淺,謀事不成……我不怕死,我只怕死的沒用。求公主為岫指一條明路,我父親死後不得安眠,屍首遭人凌辱,此仇不報,岫不配為人子!”

他知道自己的缺點,沒有遠見目光短淺,優柔寡斷,他想要報仇,可他連該怎麼報仇都不知道。可李岫有自知之明,從前他遇到困難,便會去問父親,父親說讓他怎麼做他便怎麼做。

如今父親不在了,他想要報仇,便要再找另一個聰明人問策。

“李林甫沒想過讓你報仇。”李長安和李騰空說了一樣的話。

李岫被李林甫保護的頗為天真,沒做過多少壞事。縱然也享受著李林甫帶來的富貴,可如今家破人亡,查抄家產,這樣的後果也足夠了。

李岫攥緊了拳頭,悲涼道:“我這輩子沒有違抗過阿爺的意思,到頭來卻連阿爺死後尊嚴都保不住,可看我早就不該事事都遵從阿爺的命令了。”

“你想要做什麼?”

“殺了安祿山,殺了李……”李岫想起李隆基畢竟是壽安公主之父,話說到一般便吞了回去。

他恨楊國忠恨李亨,可那是他阿爺的政敵,他阿爺往日也沒有少針對他們,他雖也恨,可也只能說一句天理報應。

安祿山和李隆基不一樣,他阿爺從未對不起此二人,甚至還對安祿山幫扶許多,為李隆基盡心竭力一輩子,這二人才最可恨!

“你想殺了安祿山?”李長安只當沒聽見那後面跟著的一個“李”字。

“你原本打算怎麼做?”

李岫這些日子在獄中,日日夜夜都想著報仇,也想出了一點方法:“安祿山先前從未見過我,我可以隱姓埋名佯裝投靠他,伺機刺殺他。”

安祿山本就數年才到一次長安述職,也只和李林甫交談,並不會在意李林甫的子嗣,李岫本身也不是什麼值得重視的人,出了長安城,也沒人認識他。

李長安:“……”

這真的是李林甫的兒子嗎?

但是想一想史上安祿山的死法,虐待下屬僕從結果被自己兒子聯合僕人一起半夜闖進臥室捅死,相比較起來好像李岫這個辦法也不是全無成功概率。

李長安按按額角:“史思明,你知道這個人嗎。”

“知道,是安祿山手下最得用的大將。”好在李岫也不是笨到無可救藥,李林甫病重時候依然放不下權力,所有奏疏都是李岫讀給李林甫聽,一來二去,李岫對范陽事務也有些瞭解。

“你若想殺安祿山,可以去投靠史思明。李林甫這些年一直扶持胡將,在軍中還有一些威望,安祿山不記恩,總有人記恩,這是你往上爬的本錢。”李長安倒也願意動一動嘴皮子。

李岫恨安祿山、恨李隆基、恨楊國忠、恨李亨,正巧這些人也都是她的敵人,李岫要是真能給他們添點麻煩,那也算間接給自己打工了。

而且正巧她在史思明那邊還沒有臥底,李岫完全可以彌補這個空缺。李岫雖然不算頂尖聰明,可也得看跟誰比,沙和尚放在《西遊記》裡只會喊大師兄,可到了外面旁人見了也得恭敬喊一聲“捲簾大將”。

“至於你的身份,史思明倘若想要你的助力自然會想辦法在安祿山那兒幫你遮掩。”李長安道。

李岫抿抿唇,站起來恭恭敬敬向李長安行了個長揖,轉身離開了壽安觀偏殿。

走出殿門,冷風順著他的喉嚨往下灌,五臟六腑都冷得發顫。

李長安也要動身前往劍南了。

臨走時候,杜甫來為友人送行。

他身上依然只穿著普普通通的褐色麻衣,衣角露出了線頭。他不說,李長安也沒有主動提出來給他錢在,只是給杜甫尋了一份書肆校對的活,不足以大富大貴但是足夠保證吃喝了。

“子美,你的妻兒都被我送到了荊州。”李長安只說了這一句話。

杜甫的安危用不著她擔心,歷史上他被安祿山俘虜了也沒有出事,反而自己逃了出去還孤身一人穿過了戰亂地帶投奔了李亨。

杜甫沒說什麼,只是送了李長安一首壯行詩。

“……近賀中興主,神兵動朔方。”杜甫撫摸著自己下巴上新長出來的細小鬍鬚。

“等到二十九娘從劍南迴來,我再為你寫一首徵劍南詩。”

李長安大笑兩聲,杜甫只當她應下了。

馬蹄帶起漫天的塵埃,李長安離開了李隆基的長安城。

下一次,這便是李長安的長安城了。

收到李長安離開長安城前往劍南道的消息後,安祿山憤怒極了。

“狗啖腸的楊國忠,怎麼能讓李安娘離開長安呢!”安祿山怒氣衝衝把情報往桌案上一扔。

在他看來,李安娘就該留在長安城,手上一點兵權都沒有,等他打下長安城後便將她捉過來殺了。如今讓她跑了,到時候自己在北邊一起兵,她肯定會率軍北上反抗自己。

高尚和嚴莊安撫著安祿山:“將軍,壽安公主去劍南總比回朔方好。如今北方威脅將軍的最後一個敵人也沒了,咱們便可以肆無忌憚籌備造反了啊。”

安祿山不說話了,只有一雙小眼珠滴溜滴溜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