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茶客 作品

第一百四十七章 玉佩




話說得沒頭沒腦,又有些陰陽怪氣,紀珣聽得不甚明白。



待回到醫官院,又處處傳說他對陸曈欣賞有加。



可他甚至都沒見過陸曈。



翰林醫官院過去的確有這樣狐假虎威的醫官,扯著旁人幌子耀武揚威。若這話是陸曈自己傳出去的,心思就有些深沉了。



“慎言。”



紀珣輕斥:“沒有證據,不可詆譭他人言行。”



藥童連忙噤聲。



紀珣搖了搖頭。



不管這話是不是出自陸曈之口,他都會對陸曈敬而遠之。他一向最厭惡權勢紛爭,陸曈初入醫官院,便已惹出如此多紛爭,與她走近,自然口舌不少。



他並不想捲入旁人紛擾。



池塘裡,有紅鯉偷偷浮起,尾尖輕輕一擺,水中冷月便倏然碎裂。



紀珣眉頭緊鎖。



他對陸曈的過去並無興趣。



他只是疑惑。



剛才在藥庫前見到收撿藥材的二人,陸曈手裡提著的藥籃裡,隱隱藥枝碎葉露出一角。



那是……



紅芳絮?



……



下過幾場春雨,天氣便一日暖過一日。



清晨,盛京臨河長堤上開始有稚童放紙鳶,兩岸的柳樹上,常常掛著被線繞住的燕子風箏。



金府金顯榮的院子外,一個打扮得俏麗美麗的婦人擰著帕子就要往院子裡衝,被金顯榮的小廝攔了下來。



“姚姨娘,您不能進去——”



“怎麼不能進去?”姚姨娘跺了跺腳,氣急敗壞地往裡探著頭,“老爺自打身子不適後,就沒再來過我院子裡。這半月更好,連人也不見了。”



小廝抹汗:“老爺真病了,那屋裡醫官正施著診呢……”



“什麼醫官!”姚姨娘冷笑,“我屋裡的丫鬟可都瞧見了,明明是個年輕美人!”



“老爺把人抬進屋裡,這還不到三個月就厭煩了,哎唷,我的命怎麼那麼苦……”姚姨娘嚶嚶哭起來,又罵道:“哪裡來的狐媚子,原先這府裡雖然人多,但老爺好歹能一月宿一夜到我房中,這個來了倒好,大半月了,索性連人也不放出來……”



“誰家好人這般難看的吃相,也不怕撐得慌!”



“……”



院子門口的吵嚷隔著門遠遠飄進屋裡人的耳朵。



矮几前,金顯榮正襟危坐著,額上緩緩流下一滴豆大的汗。



這姚姨娘原先是府裡請來戲班子給他娘唱戲解悶的,唱著唱著,就被金顯榮相中了。



姚姨娘不想在戲班吃苦,金顯榮貪戀對方美色,一來二去,二人就勾搭上了。



只是老天無眼,他才納了姚姨娘不到一月,就犯了病,這一冷落就冷落了對方許久,對方自然心生狐疑。



姚姨娘從前是戲班子裡唱武生的,一把嗓子嘹亮高亢,這會兒在門口一哭起來,讓人想假裝沒聽到也難。



金顯榮又惴惴看向屋中人。



桌前,陸曈抱著那隻銀罐子認真搗藥。



美人低眸,眉眼如畫,那身淺淺的水藍色衣裙襯得她如空谷幽蘭氣韻奪人,光是瞧著也覺心猿意馬。那隻手也嫩得像白蔥,握著銀色的小藥錘,纖巧可愛得緊。



下一刻,美人抬眸,面無表情地從陶罐裡掏出一大把不知是豬肺還是什麼東西,血淋淋的,一併扔進那隻銀罐子裡。



“鐺鐺鐺——”



銀色的鐵錘落下,濺起的血花讓金顯榮下腹一涼。



他覺得自己的某些物事也像是被這銀錘剁碎了。



方才的那點遐思頓時不翼而飛,金顯榮用力抓緊了自己的膝頭,坐得拘謹而乖巧。



距離這位陸醫官初次登門施診,已經七日了。



這七日裡,陸曈還來過幾次。



她姿態冷淡,神色平靜,每次登門施診都沒什麼旁的表情。



一開始金顯榮還因為她容色太過美麗而生出僥倖之心,總想調戲幾番,但每次他的調戲都彷彿對牛彈琴,無論是惡意的還是隱晦的,這醫女聽完都沒半分反應。既不驚慌也不羞澀,冷漠的像是塊木頭。



倒是金顯榮有幾次被這女子的話嚇著。



她說:“行針用藥易生錯事,金大人最好配合,否則錯一步,將來藥石無靈。”



這是威脅……這分明就是威脅!



但金顯榮很吃她的威脅。



尤其是陸曈不知從哪裡尋來的豬腎牛腎羊腎,裝在陶罐子裡,當著他的面把那些腎囊一片一片切得薄如蟬翼,又扔進藥罐重重搗碎,很難不讓人聯想她這是殺雞儆猴……殺囊敬人。



如此行徑,再美的初見只怕也染上幾分血腥色彩。



令人倒胃。



藥錘捶打罐子的聲音停了下來。



陸曈把罐子裡那團血肉模糊的東西盛進一隻瓷碗,用蓋子蓋好,看向金顯榮。



“金大人,今日的敷藥做好了。”頓了頓,陸曈看向他:“可須下官為您上藥?”



“不用!”



金顯榮斷然拒絕,似乎又意識到自己拒絕得太快頗顯刻意,忙乾笑著補了一句:“怎好勞煩陸醫官?下人替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