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白 作品

45. 第四十五章(一更) 原來他這一生,也… …<!>

 那是用來梳洗的鋼梳,平日都需要用滾燙的沸水先把人皮肉燙爛,然後用這把梳子刷洗下來。

 如今雖然沒有用滾水燙爛他的血肉,甚至於這圓潤的鋼梳不會給李歸玉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但在鬼縛束縛下,疼痛不會減少半分。

 李歸玉臉色發白,捏起拳頭,感覺血肉似乎是一塊一塊掉下,聽著洛婉清追問:“誰把誣陷洛家的私鹽放到洛家,誰做的決定?你,鄭璧月,還是鄭平生?”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些事與我無關。”

 李歸玉喘息著,冷靜開口。

 “與你無關?”洛婉清聽他否認,怒氣不由得升騰起來,她諷刺出聲,“洛家救你,洛小姐好歹是你未婚妻,與你相愛多年,他家的事與你無關嗎?”

 聽到這話,李歸玉抬起眼眸,他疼得神志不清,死死盯著她:“你用什麼身份質問我?”

 “我是主審官……”

 “你審的是什麼案?!”

 李歸玉突然強硬,他打斷她,猛地提聲:“你到底在審太子之案還是審洛家?若是洛家,我告訴你,”李歸玉靠近她,強調,“我與此案,沒有半點關係。”

 沒有關係。

 洛婉清聽著他的話,忍不住笑起來:“與你無關?那洛曲舒,”洛婉清一字一句強調,“怎麼死的?”

 聽到這話,李歸玉愣在原地。

 “你是最後一個見他的人,”洛婉清用鋼梳劃過他的臉,細密的疼痛從臉上傳來,洛婉清保持著笑容,雙唇輕顫,“你到底為什麼要他死?”

 “誰告訴你的?”

 李歸玉愣愣看著她,脫口而出。

 他在洛曲舒死前見過他,這件事誰都不知道。

 除了……

 洛婉清。

 然而這個想法只是出現,他立刻止住。

 他想都不敢想,馬上換了個思路,揣測著:“監察司?你們想要找出我的汙點,毀了我是不是?”

 洛婉清動作一頓,她沒有出聲,算作默認。

 李歸玉感覺自己方才彷彿是被人死死攥著的心臟終於鬆開,他笑起來:“監察司無所不知啊?”李歸玉看著洛婉清,嘲諷開口,繼續追問,“那你應該知道他是自戕,你說他為什麼要死呢?”

 洛婉清說不出話,他聽著她的話,明明面前這個人才是受刑之人,可她卻覺得,萬箭穿心的是她。

 李歸玉追人:

“他若無罪,為何自戕?!”

 他不悔。

 她看著面前毫無愧意的人,冷眼抬眸道:“你對此事毫無悔過之心是嗎?”

 “我為什麼要有悔過之心?”

 李歸玉問得理所當然,彷彿是沒有半點過錯,他盯著她的臉,反問:“洛曲舒罪有應得死有餘辜,他家人受他牽連滿門喪命,該悔過的是他,我有何可悔?!”

 話音剛落,洛婉清猛地拔刀,抵在了李歸玉脖子上。

 刀刃逼在他的脖頸皮膚上,洛婉清咬牙:“你若今日死在這裡,也不悔嗎?!”

 “天下為鼎,我輩為材,生之為烹,死又何惜?”

 李歸玉喘息著笑出聲來:“一死而已,倒也是解脫。只是不知道柳司使,”李歸玉盯著她,“願不願以命殉我?”

 洛婉清沒說話,李歸玉當她害怕,他冷靜開口:“你要殺,我無懼。但我告訴你,明日辰時之前,宮中必定來人接我,我若死在這裡,監察司東都上千人,必為我殉葬,你要賭嗎?”

 這話出來,洛婉清動作頓住。

 今日她可以殺了他,但必定會連累在場的崔恆和謝恆。

 可看著李歸玉的眼神,聽著他說“洛曲舒罪有應得死有餘辜”,她的刀挪不開。

 刀鋒破開頸上皮膚,血流下來,疼得李歸玉臉色發白。

 但他目光不肯挪走,只盯著她,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將她每一根頭髮,每一縷紋路,一一刻進眼裡。

 兩人對視許久,旁邊崔恆終於是看不下去,走上前來,他抬手握住洛婉清刀刃,輕聲道:“司使,今日到此為止吧。”

 洛婉清不動。

 崔恆強硬而沉穩地、一點一點、從她手中將刀刃取走,將利刃放入刀鞘,隨後嘆息道:“司使,走吧。”

 聽著崔恆的話,洛婉清逼著自己挪開目光,李歸玉靜靜凝望著她,看她艱澀轉身。

 她的殺意很明顯,明顯到哪怕竭力剋制,他也能感知。

 他看著她轉身提步,崔恆注意他目光,淡淡瞟了他一眼,悄無聲息走到洛婉清身後,抬手攬到她的肩上。

 一瞬之間,崔恆的味道環繞而來。

 那是類似於松柏一般的冷香,讓人想起青山古鐘,晨間暮靄,白鶴振羽,青煙環山。

 洛婉清詫異抬頭,被他攬著前行。

 崔恆轉眸一笑,溫和道:“快些離開吧。”

 洛婉清被他半推半拉,護著走出大門。

 李歸玉靜靜看著那頭也不回的背影,他驀地生出一種恐懼。

 這個人審問他時他沒有害怕,她刑訊他時他沒有恐懼,甚至她把刀架在脖頸上,他亦覺得,一死而已。

 可此刻看著她被另一個人擁著走向光芒明亮之處,他卻突然心生惶恐。

 他下意識想要出聲,卻又生生止住。

 一個贗品。

 一個監察司專門培養,專門用來刺激他,專門用來尋找他錯處的贗品,他有何好在意?

 他逼著自己不要有任何反應,然後聽到一聲門響,刑訊室歸於一片黑暗。

 他在黑暗中靜默了片刻,好久後,靠到刑訊架上,緩慢閉上眼睛。

 想起昨夜女子持刀仰頭看向他,那雙和洛婉清相似至極的眸子眼裡全是他的剎那。

 他內心湧起一絲遺憾。

 他昨夜該殺了她,怎麼就沒能殺了她?

 他在鬆開弓弦在想什麼?

 好像是想起洛婉清死訊傳來那一夜。

 他刻她的牌位,刻得滿手是血。

 太疼了。

 他在北戎時,歷經過無數酷刑折磨。

 他的痛覺早就比常人遲鈍許多。

 可鬆開弓弦時,他才意識到,原來他這一生,也會疼怕了。,新m.. ..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