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二百三十八章 我們的選擇沒有錯(為白銀盟主“暖陽1314”賀!)





在各個府縣,有各種各樣的善堂,名字千奇百怪,但是這些善堂,其實就是專門用來購買女娃,培養揚州瘦馬,或者介紹人婚配。





有些女娃小時候是美人胚子,長大了卻長相不夠周正,但是這些也會教她們算數,嫁到別人家裡,也能打打算盤持家,這是一個大明十分成熟的產業鏈,有著非常豐富的經驗,而孫克毅只是將這些招數,用在了倭國的身上。





揚州瘦馬的產業鏈,和高麗姬、倭國花魁、安南採珠女這四大產業鏈,一個比一個完善。





孫克毅十分平靜的說道:“其實大明有很多的善堂,比喻育嬰堂、傳善堂、福佑堂之類的善堂,都是普遍存在的,這些善堂平日裡是買賣,到了這災年,就開設粥棚,這開粥棚必然是那些個大善人才能開設的。”





“這些個災民無依無靠,只能靠粥棚的施捨,而且這粥棚的粥也有訣竅,最開始的時候,是災民力氣最大的時候,這個時候粥棚的粥,絕對不能稀,等到這些個災民心頭那個忐忑勁兒過去了,這粥棚的粥會越來越稀,這力氣就越來越小,就好方便施為了。”





“這個時候呢,你用粥要他田契、房契、兒女,都是輕而易舉了。”





蕭崇業嘴角抽動了一下不可思議的說道:“為什麼不直接等到災民餓死,好白拿呢?憑白施粥是何等的道理?浪費米糧嗎?”





孫克毅笑而不語,蕭崇業不喜歡他,覺得他孫克毅是個商賈小人,他的話,蕭崇業會下意識的反對,他明明說的是實情,但是蕭崇業會下意識的反駁。





松江巡撫汪道昆,看著蕭崇業解釋道:“孫商總其實剛才說了,善堂是要大善人才能開的,因為有利可圖,為什麼要施粥?因為這些災民其實還有些口糧,在災情開始的時候,是災民力氣最大的時候,不施粥,這些災民可真的要破門滅戶的,所以必須要要施粥。”





蕭崇業這才恍然,沉默了許久才說道:“原來是這樣,善堂原來是這樣的善堂。”





“什麼狗屁的善堂!”陳璘猛地拍桌而起,這善堂,他沒看出一點善來。





“潘季馴為何要在江西殺人啊,我算是看明白了。”汪道昆再次慶幸,自己在松江府,因為漕糧、海運等情況,松江府已經慢慢變成了除南衙之外,最富庶之地,富庶就代表著抗災能力強,生活在現在的松江府的松江人,多少難以理解江西因為蝗蟲殺的人頭滾滾之事。





“為何要殺人呢?”蕭崇業仍然有些不懂。





蕭崇業部分贊成新法,他贊同考成法、贊同糊名草榜底冊填名、贊同清丈、贊同還田、贊同開海、贊同整飭學政、贊同六冊一賬、贊同強兵,他甚至贊同科舉中添加算學一科,幾乎所有的新政,他都贊同。





蕭崇業唯一不贊同的就是朝中掀起的一股風力,可以魚肉縉紳,不可以魚肉小民。





孫克毅就是縉紳,他乾的就不錯,畫舫生意雖然缺德,但孫克毅對畫舫上的姑娘、傭奴都還不錯,而且還捐銀子給海事學堂,捐錢給松江市舶司在海上建了燈塔。





潘季馴一個好好先生,怎麼到了這江西,就跟那凌雲翼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一個蝗災,潘季馴就開始殺人。





“開設粥棚的糧,一部分是大明常平倉裡的糧。”汪道昆嗤笑一聲搖頭說道:“你說,你若是潘季馴…”





蕭崇業瞬間就想明白了,他猛地拍桌而起,極其憤怒的喊道:“太過分了,簡直是太過分了。”





“太過分了!”蕭崇業站起來走了兩圈,仍然大聲的喊道。





蕭崇業是松江造船廠籌建的時候,才離開了京堂,到松江府任事,而且多數時間,蕭崇業都在造船廠裡,對世間的惡見識的並不多。





蕭崇業想明白了,張居正為何要刻意製造魚肉縉紳,善待小民的風力輿論。





“兼併啊,就是這麼兼併來的。”汪道昆看著觀潮樓外百舸竟流,無數滿載著貨物的船隻,在新港內進進出出,看到這番景象,誰人不感慨大明的富庶?





富庶的蘇松是大明,常年鬧饑荒的陝西、山西也是大明,文化鼎盛到都用漢字的是大明,蝗災鬧到人相食的也是大明。





這都是大明。





汪道昆最佩服張居正的就是張居正搗鼓出來的矛盾說,這東西作為經常,可以解釋大明既昌盛又敗壞的現狀。





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蘇松的百姓,是無法理解西北百姓的飢餓,深居九重天之上的大明皇帝,不能理解大明百姓的疾苦。





這就是大明新政最大的隱憂,大明皇帝並不清楚,新政到底要做什麼,新政要給百姓套上一層一層的枷鎖,諸如衣服、鞋子、房舍、孩子這些枷鎖,讓他們不會因為一無所有,顧慮重重,不會參加民亂,去顛覆大明朝廷。





能消滅大明朝廷的從來不是四夷、不是藩王、不是權豪、不是縉紳,而是那些衣衫襤褸、米缸裡沒有一粒米的窮民苦力。





大明的新政真的能貫徹下去,其實是在維護大明皇帝的統治。





“我這是說還是不說呢?只是講了一個善堂,蕭總督就這個模樣,若是我要講其他的事兒,那豈不是今天不能活著走出這觀潮樓了?”孫克毅講善堂,只是想說,大明在這一方面有著豐富的經驗,並不需要再探索。





但是這剛起了個頭,蕭崇業就直接破防了,咬牙切齒的,恨不得吃了誰的模樣。





“撫臺,這還講不講?”孫克毅看向了汪道昆,尋求巡撫的意見。





“額,你接著說吧。”汪道昆其實很想說,別說了,別說了,但想了想,似乎沒什麼不能說的。





孫克毅繼續解釋這自己這本奏疏裡的內容,全都是大明的成熟經驗,只不過是產業鏈向外轉移而已,他這次注意力度,沒有講的那麼明白和清楚了,但是蕭崇業已經能聽明白了。





而在培養親慕友人這一塊,孫克毅也有很多已經十分成熟的方案,當年汪直在薩摩州敢自立為國,甚至僭越稱王,是因為倭國其實還在大明的影響範圍之下,仰慕大明天朝上國的倭人,不是少數。





如何培養親慕友人,對於商賈而言,不是什麼難事。





這一點上,朝廷廷臣和朝臣們,多少有點低估了大明此時的影響力。





大明在整個已知的世界裡,就是文明的象徵,因為倭國的官方通行的文字是漢文,這一點在朝鮮、倭國、琉球、安南、暹羅等地,都是如此,漢文漢話是唯一正宗的文字和語言。





倭國一直要到明治維新時代,才開始慢慢使用假名;而朝鮮則是要到抗美援朝戰爭結束後,才開始慢慢廢除漢字。





去漢化給倭國和朝鮮都帶來了很大的困擾,因為他們的歷史書全都是用漢字寫的,廢掉了漢字,等於數典忘祖。





親慕友人根本不用培養,因為有太多太多的精神大明人了。





“我其實很不明白,為何大明要堅持海禁,明明永樂年間就已經破禁了。”孫克毅談到了一個基本的事實,那就是大明在永樂年間的海禁政策已經被破壞殆盡了。





七下西洋是官船官貿,不代表民間就沒有任何的貿易往來,相反,就連明太祖的女婿都參與到了海貿之中。





“這不是堅持不下去,才有了月港,又有了松江市舶司嗎?”汪道昆搖頭說道:“海禁本意防倭。”





“海禁保護可能是倭寇,而不是大明。”孫克毅面色凝重的說道:“只要大明水師能夠維持在現在這個規模和水平,大明的商賈,就會利用商品優勢,將倭國的財富掠奪一空,足夠把倭國攪得天翻地覆了。”





“當然必須是大明水師可以耀武揚威,就以我家經商而言,大明海商賺的最多的時候,就是大明水師強盛之時,再之後不過是在別人的屠刀下討飯吃罷了。”





在大明還有皇帝、有朝廷,苛責魚肉小民,很可能引來天怒,但是在倭國作惡多端,就完全沒有那個擔憂了,唯一的譴責就是來自於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