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二百三十九章 倭國叛徒,獻土以求苟安





“若非戚繼光北上,兩廣的倭患,鬧不到後來的陣仗,殷正茂用了四年時間才藉著俞帥的威風,平定兩廣倭患。”





“他矛盾說裡,講輕重緩急,在他眼裡,京堂的大老爺就是比東南顛沛流離的百姓重要,所以我說他短視,就是說他沒有看到倭寇的危害!”





“若不是為了白銀,在他眼裡,倭人不足為慮耳,他也不會動心起唸的去滅倭,他明明有能力、有辦法去做這件事,他只是覺得不重要,所以不去做而已。”





“那那那…”麻錦嘴笨,他吵不過徐渭,宣大經歷了二十多年的戰爭,兵禍之下,千瘡百孔,而他到了松江府,也能處處看到倭患肆虐的傷疤。





隆慶二年,戚帥北上,對於北方而言,的確是個好消息,但是對於期盼著戚繼光繼續前往兩廣平倭的兩廣百姓而言,這何嘗不是一個殘忍的消息?





“戚帥就只有一個,能怎麼辦,總不能把他分成兩個人吧,後來兩廣平倭的時候,元輔也派了俞帥,最後不是平定了嗎?問題,都是一個一個解決的。”麻錦不知道如何給張居正分辨,只能強行爭辯了一句。





麻錦越想越惱火,十分不滿的說道:“你這措大,若是你當國,隆慶元年土蠻汗入寇,戚繼光繼續向兩廣平倭,還是北上主持京畿戎政,這兩難的選擇,你如何抉擇?”





徐渭兩手一攤,嗤笑一聲說道:“我又不是廚子,我連亂燉都不會做,問我幹什麼,我連舉人都考不中,離那文華殿,有十萬八千里之遠,你問我怎麼辦,我哪知道怎麼辦?”





“我又不是首輔,不是太傅帝師,我也沒那麼大的本事,更沒什麼兩全之策,他是太傅帝師,他是堂堂館選庶吉士,他是內閣首輔,他就得想辦法,而且他必須得有辦法,誰讓他是太傅咧?”





麻錦直接傻眼了,呆呆的看著徐渭,這措大,就該扔進水裡餵魚,他大聲嚷道:“你也沒有好辦法,你何必喋喋不休!”





徐渭理所當然的指著自己說道:“你不知道這就是讀書人的嘴臉嗎?明明沒什麼本事,非要憤世嫉俗,非要對有本事的人指指點點,非要對自己不懂之事洩洩沓沓,這就是讀書人啊。”





“太不要臉了!”麻錦又要拔刀。





徐渭退了兩步,他有點功夫在身,但是和這等悍將相比,他的實力可以忽略不計,他連連擺手說道:“陛下不就是看中了我等這個不要臉的勁兒,才派我們前往倭國嗎?如果去倭國還要臉面、禮義廉恥,那做什麼事兒呢?”





“啊?”麻錦愣愣的看著徐渭,這個讀書人說的好像很有道理,他們這趟去倭國,就是去裡挑外撅,去販…跨洋婚介、培養倭國精神大明人的,這要是要臉,奉行禮義廉恥那一套,似乎做不成這些惡事。





“太無恥了。”麻錦收回了刀,由衷的說道。





徐渭幾近恬不知恥的說道:“感謝誇獎。”





麻錦五味雜陳的看著徐渭,他現在確定了,徐渭可能是個瘋子,可能滅倭,是徐渭這一輩子的執念,也是僅剩下的執念,他這次出海,胡宗憲死後,他在牢裡住了這七年,憂懼發狂,自殺過九次,出獄後生活變得潦倒。





徐渭繼續說道:“我說張居正是個廚藝不精的廚子,第二個原因,是張居正這個人太要臉了,張居正是個好人,但是他就不該當好人的,他不僅不能當好人,還得做大壞人,做那種惡貫滿盈、罄竹難書的大壞人、大魔王!”





“徐階怎麼對嚴嵩、嚴世藩的?怎麼對胡宗憲的?張居正在朝堂傾軋中,還保有一絲仁義,這就是他最大的錯處,他的新政,是沒有任何回頭路的,走的是絕路,卻不肯用決絕的手段。”





徐渭、孫克毅、麻錦帶著近千餘軍兵出海,不是毫無準備的,此時倭國就是自號第六天魔王的織田信長所統治,而織田信長也無愧於他第六天魔王的稱號,對倭國佛門天台宗、一向一揆等進行了毀滅性的打擊。





佛門在倭國影響極大,比如沒有繼承了天皇位的宗室子嗣,就要出家禮佛,而各大廟宇,產業豐厚,為了守護廟產,甚至會組建僧兵,而後聚集起來,不受任何人的命令,割據一方,魚肉地方。





萬曆五年五月初,孫克毅帶領的船舶來到了長崎。





隆慶四年,肥前國大村氏家督大村純忠開長崎港,和葡萄牙人展開了海貿事宜,大村純忠是個景教徒,這是得益於倭國戰亂頻頻,沒人約束的前提下,導致了景教在倭國非常的盛行。





生活已經很痛苦了,需要一些慰藉。





而在西海道九州島肥前國傳教的人正是弗朗西斯科·桑德,就是之前呂宋總督,弗朗西斯科在倭國的貿易和傳教是雙軌進行的,也就是所謂的:白銀和靈魂同樣重要。





弗朗西斯科面對殷正茂的大力出奇跡、一力降十會毫無辦法,在馬尼拉被大明俘虜,至今仍然關押在了馬尼拉的監獄裡。





而佛朗西斯科的至交好友,託雷斯神父,仍在長崎傳教,主持倭國和泰西的貿易,有時也會寫信給在京畿的特使黎牙實,請黎牙實幫忙搭救佛朗西斯科。





黎牙實作為費利佩二世的特使,他其實有權力調動在西班牙在遠東地區所有的力量,來奪回馬尼拉,但是黎牙實整天坐在京城裡跟陳學會吵架,對於奪回馬尼拉並不在意。





費利佩二世對馬尼拉同樣不在意,費利佩二世更注重貿易,黎牙實知道費利佩二世更重視什麼,所以,對於託雷斯神父的請求,黎牙實表示無能為力。





呂宋、馬尼拉,在黎牙實看來,就是一道保險,大明和西班牙遠洋貿易的保險栓。





馬尼拉在大明的手中,大明就不必擔心,大明漫長的海岸線上全都是紅毛番、黑番、倭寇、亡命之徒組成的海寇;而馬尼拉在大明手裡,對泰西的費利佩二世而言,就是遠在天邊不知道在哪兒的一小塊微不足道、無足輕重的羈縻領地,換來了大明開海和通商,只要呂宋還在,大明就不會出于軍事顧慮,而再次關閉開海的大門。





從葡萄牙王室特使火者亞三、宮廷藥劑師託梅·皮列士到訪大明之後,葡萄牙一直在思索如何打開大明這道大門,火者亞三、託梅皮列士甚至混到了明武宗的身邊,請求明武宗開放海洋貿易。





但是始終未能得到有效的結果。





泰西來的商賈,其實和孫克毅一樣,很難理解朝廷禁海的決定,禁海,肥的是私門,禁海,導致所有出海的商賈全都是海寇,因為下海就是違禁,大明的海貿因為禁海,變成了一種沒有任何規則可言的零和博弈,任何的零和博弈裡,就只有內耗。





孫克毅想不明白大明的禁海令,只肥私門、滋生倭患海寇的禁令,為何一直到隆慶二年才有了月港開關,就像徐渭不理解一輩子都在平倭蕩寇的胡宗憲為何要死一樣。





固然胡宗憲是嚴嵩的朋黨,但嚴嵩當國二十年,胡宗憲想要平倭,不做嚴嵩的朋黨,又該怎麼平倭呢?





大明就是這樣,很多本該如此的事兒,但從來不是如此。





孫克毅的商船到港了,三桅的夾板鉅艦本來就是卡瑞克帆船改造而來,將軟帆改為了硬帆,將船艙改為了水密艙,並沒有進行更多的改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