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三百九十一章 我朱翊鏐該有的命運,就是享樂!

“不是嫌疑,李成梁就是在養寇自重。”張居正站在大朴樹下,已是深秋初冬,這棵大樹之下,全都是落葉,這棵樹是他嘉靖三十二年回京之後種下,後來有了全楚會館,就移植了過來。

熊廷弼聽聞眉頭直接擰成了疙瘩,呆了片刻,只緩緩的開口:“啊?”

“這是他的生存之道,三千客兵,不多不少,再多了朝廷會猜忌,再少了不能禦敵,人生在世,大抵都是如此的不得已。”張居正的確是細心教育,熊廷弼這個文武全才,唯一的問題,就是有點像海瑞那般嫉惡如仇,這是優點,這是德行,但在朝堂上,是致命的缺點。

遼東可出塞征戰的銳卒,不能再多,也不能再少。

張居正詳細的講解了其中的奧妙,看事情不要看表面,要從現象出發,找到問題,再從普遍存在的現狀中找到出現問題的原因,隨後在多種解決辦法裡,選擇一個不是最好,但最合適的辦法。

只是怒斥狂罵,根本就不是在培養,是在發洩情緒罷了。

這就是張居正教給熊廷弼的思考方式。

賤儒不是這樣思考問題的,賤儒思考問題更傾向於泰西那種,我思故我在,我思故我對,不聽我的就是你的錯,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異端。

“我有點明白了。”熊廷弼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說道:“非不願,實不能。”

“然也。”張居正非常滿意的點了點頭,矛盾就是如此普遍的存在,不做錯,做的多也是錯。

次日的清晨,天仍然沒有亮,潞王府內,宮婢們開始忙碌,一個一看孩子就不缺口糧的美人,來到了朱翊鏐的床前,俯下身子,輕輕說道:“殿下,殿下,該起床去聽政了,離宮那邊都忙起來。”

“啊!二十五日是休沐,今日沒有聽政,睡覺!不起,就不起。”朱翊鏐猛地撩起了被子,蓋住了腦袋。

冬日的被子極為暖和,封印之下的朱翊鏐昨天就打算好了,他要狠狠的賴床、狠狠的睡懶覺,每月二十五日休沐是早就定好的事兒,天大的事兒,他都要賴床!

潞王府的寢宮是暖閣十分暖和,可宮婢從外面進來,穿的並不單薄,她看著鬧脾氣的小潞王,有些無奈的解開了大氅,掛在了旁邊的衣架上,只穿著一層紗衣,撩開了被子,鑽了進去,抱住了潞王,帶著些許羞澀和惹人生憐的聲音說道:“殿下,今日本該休沐,但離宮說仍要去文華殿,就一早來告知,殿下得去。”

“若是離宮那邊怪罪下來,殿下和陛下是手足,自是無礙,我們這些宮婢就遭了殃,要挨罰的。”

“殿下也不想妾身,被陛下責罰吧。”

冰冷的身體讓朱翊鏐一個激靈,遊走的手讓朱翊鏐徹底醒了過來,他極為懊惱的坐了起來,準備起床之事,剛坐起來,又躺下,鑽到了宮婢的懷裡,狠狠的在洗面奶上滾了幾下,起床氣才算是消了。

“咯咯咯,殿下慢些慢些,癢,殿下。”美人一邊笑,一邊躲避著朱翊鏐的手,直到笑聲變得有些低沉和壓抑的嫵媚時,才算是停止了每日叫醒的纏鬧,再纏鬧下去,怕是要擦槍走火了。

離宮那邊的老嬤嬤每半個月都要對潞王府內外進行檢查,但凡發現一個美人不是完璧之身,陛下就會收回所有賜下的萬國美人,朱翊鏐倒是遵從約定,沒有在大婚前胡鬧的太厲害,吃不到肉還是能喝點湯的。

“還有三年!三年我才能大婚!好氣!”朱翊鏐開始起床,他還是有些怨氣,但是一想到熊大,那些個怨氣就消了。

熊廷弼離開潞王府後,那日子過得根本就不是人過的日子,起得比雞早,睡的比狗晚,早上全楚會館家學,下午講武學堂捱揍,晚上還要考校功課,當真是聞雞起舞,披星戴月。

熊大認為這是他天大的機會,他真的在努力的把握這天大的造化,朱翊鏐則認為熊大小小年紀承受了他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重量。

朱翊鏐把熊大送走時候,那真的是敲鑼打鼓,熊大這樣的人傑在身邊,只會耽誤了他潞王的躺平擺爛大業!這個熊廷弼在潞王府帶著陪練們一起聞雞起舞,搞得朱翊鏐想擺爛,都有些羞愧,熊廷弼一走,陪練們又開始擺爛,潞王府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還有什麼,比,早上起來,在洗面奶上滾幾圈更舒適的事兒?

沒有,絕對沒有!

天才有天才的宿命,而他朱翊鏐是天生貴人,躺平、擺爛、享受才是他這一生該有的命運!

十二個宮婢在寢宮內穿梭著,伺候著潞王起床,這些宮婢個個身材豐腴,身上都穿著一層薄薄的紗衣,走路如同扶風擺柳,妖嬈間帶著未經人事的青澀,偶爾有陣陣笑聲傳出。

“哥!我只有十二歲,十二歲!你讓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這麼早起來,陪你去上朝,你難道不覺得羞愧嗎!”朱翊鏐見到了皇兄,坐上車駕,就開始大聲的抱怨!

朱翊鈞一個大逼鬥扇在了朱翊鏐的肩膀上,厲聲說道:“朕如此勤勉,你如此懶散,親兄弟的你,難道不羞愧嗎?!”

朱翊鏐權衡了一下,自己真的打不過皇兄,才橫著臉說道:“哥!你是皇帝啊,皇帝,天底下最大的天生貴人,你一個月就休這一天,就這一天!多大的事兒啊,還能耽誤你休息!皇兄如此勤勉,實乃大明之幸!”

“那磨坊的驢還在打盹呢!”

朱翊鈞直接被這臭弟弟氣笑了,摁著朱翊鏐一頓爆錘,才說道:“遼東那邊文官彈劾李成梁了,所以今日廷議,休沐順延到明日,明天你再睡懶覺就是。”

“遼東之事?那是得去文華殿,快些,別耽誤了國事。”朱翊鏐聽聞遼東有人彈劾,才知道皇帝為何放棄了珍貴的休沐時間,要去上早朝御門聽政了。

大明有幾件事是必須要果斷決策的,邊方狼煙如宣大、遼東、長崎、呂宋、雲南戰事,各種突發的災禍,如地龍翻身、凌訊、黃河決堤等等,這都是需要及時決策,耽誤不得,朝廷這頭耽誤一天就是天大的事兒。

朱翊鏐很聰明,但他認為享受才是屬於自己的命運。

朱翊鈞來到了文華殿正襟危坐,宣在偏殿等候的朝臣入文華殿,朱翊鏐打著哈欠站在一旁,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聖躬安。”群臣俯首作揖,都是廷臣,不必跪著奏對。

朱翊鈞一揮手說道:“兵部侍郎右都御史巡撫遼東周詠,彈劾寧遠侯遼東總兵李成梁之事,諸位明公以為如何處置為宜?”

張居正面色凝重的拿出了奏疏說道:“李成梁在鐵嶺衛建豪舍曰花樓,雕欄玉砌,臺榭之勝甲於江南,雲集娼妓樂人三千,日夜宣淫,追礦稅、徵房號、編牛車、拿大戶、調夫匠、修牌坊、冒軍糧、佔軍役、詐假官、用非刑、拷財物,罄南山之竹,不能盡書其髒;決東海之流,不能盡洗其穢。”

“此奏疏還有大寧衛屯田御史侯於趙、全寧衛參贊軍務周良寅聯名上奏。”

忠君體國侯於趙一起上奏,證明這件事不是空穴來風,所有人看向了之前的遼東巡撫,現在的戶部尚書張學顏。

朱翊鏐眨了眨眼,好好好,這麼玩是吧!潞王府也要有花樓!而且是萬國百花樓!

“李帥的確放蕩不羈。”張學顏略顯無奈的說道。

鐵嶺衛花樓之事,張學顏是十分清楚的,娼妓樂人三千?太小看李成梁了,那是漢妓,還有不少萬國美人,有些不在賤籍的暗娼、窯姐、家妓,至少也要五千打底。

鐵嶺衛,說是個魔窟也差不多,再強壯的人進去,三個月也得瘦十幾斤。

“那花樓依山傍水,有溫泉流淌而過,遼人莫不流連忘返。”張學顏稍微補充了點細節,李成梁的花樓,是建在溫泉之側,總之就是個讓人去了就不想回來的地方。

至於其他的事兒,追礦稅、徵房號、編牛車之類的,都是老生常談的問題,無法造成傷害,之前朝廷欠餉,遼東都司只能自己想辦法,後來形成了慣性,就不是那麼好改了,這些年倒是不那麼窮兇極惡的追索了,追欠之事也逐漸轉移到了稽稅房,倒是輕鬆了不少。

稽稅房稽稅可是有三成留存地方,李成梁手下客兵,在無戰事的時候,有一千多人輪流幫著遼東稽稅房一起稽稅、追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