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三百九十一章 我朱翊鏐該有的命運,就是享樂!

所有的罪名,是真實存在的,不是誣告。

張學顏在遼東時,萬曆二年,這花樓其實關了,今年不知道為何,李成梁又把這花樓給開了起來。

其實問題非常明顯,遼東總兵和遼東巡撫,文武之間鬧矛盾了。

戚繼光罕見的開口說道:“今年冬天無戰事,遼東大雪三尺有餘,人馬皆不能行,驛路斷絕七日有餘,李帥帳下三千客兵家丁,既可克虜,亦會生亂,無事則生奸盜之事,李帥重開花樓,大抵是給這三千找點活兒幹,他們不在花樓待著,怕是要無事生非了。”

“戚帥,京營,從無如此荒唐之事!”右都御史李幼滋對戚繼光的說法,並不認同。

自萬曆元年起,的確每年冬天都有出戰,今年冬天休養生息,沒有作戰任務,可是京營完全不需要娼妓這種東西,李幼滋對戚繼光迴護李成梁的理由,不認可。

馬自強思索了片刻說道:“京營在側,京營可以,遼東客兵不行?”

“京營可以,遼東不行。”戚繼光十分確定的回答了這個問題,他進一步解釋道:“京營十萬眾,每年每人十八銀,若遇封賞戰功,每人每年不下三十銀,遼東客兵無戰事,一年不過十銀,有戰事也不過十八銀。”

“那京營的軍紀去對比遼東客兵,並不公平。”

海瑞坐直身子,眉頭緊鎖的說道:“戚帥說的不對,戚帥在薊州坐鎮,十二城十萬兵,南兵全餉,北軍半餉,十萬軍兵也沒鬧出這種荒唐的事兒來,彼時朝堂內外、南兵北軍等視戚帥為綴疣,多餘無用之物,恨不得除之而後快,若有如此荒唐,決計免不了彈劾。”

海瑞此言,廷臣們左右議論了一下,京營給的軍餉足,軍紀好,說得過去,那薊州衛軍那會兒連全餉都拿不到,只有半餉,也沒有鬧出這種亂子。

“海總憲,遼東和薊門又有不同,不能一概而論的,具體的事情,具體看待便是。”戚繼光其實不擅辯,戚繼光一知道李成梁的花樓,就知道要糟,準備了不少的理由,本來都要把人給繞進去了,結果這個海瑞,他居然翻舊賬!

戚繼光和李成梁完全不同,戚繼光練兵極強,令行禁止是他連戰連勝的不二法門,李成梁在練兵之事上,的確不如戚繼光。

“所以,是誰的問題就是誰的問題。”海瑞沒有咄咄逼人,反駁了戚繼光的說法之後,就坐直了身子,繼續廷議。

譚綸立刻開口說道:“那怎麼辦?讓這三千客兵出去為非作歹去?客兵的軍紀一直是個頭疼的問題,又不是一天兩天了,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遼東酷寒之地,打了好幾年仗,遼東的軍兵還不能享受享受了?”

“京營軍卒,來自大明各地優中選優,李成梁的客兵都是什麼人,大家也都清楚,個個都是亡命之徒。”

“這周詠,多少有點無事生非。”

譚綸覺得這個周詠這份彈劾的奏疏多少有點沒事找事,但遼東巡撫和總兵顯而易見的鬧了矛盾,恐怕不利於遼東局面。

客兵的軍紀要是好,大明早就遍地募兵制了,李成梁的兵源跟京營根本沒法比,京營可以從大明兩京一十三省遴選忠勇之士,李成梁手下客兵家丁,全都是亡命之徒。

大明軍費一年一千萬銀,有八百萬都是用在衛所軍卒身上,客兵是把雙刃劍,唐玄宗廢府兵制,導致藩鎮做大的歷史教訓在前,只能募兵制和軍屯衛所並行。

張學顏一臉無奈的說道:“周詠也不是無事生非,實在是這老李,是一點面子不給周巡撫。”

李成梁出塞作戰都帶著張學顏,李成梁在前面衝鋒陷陣,張學顏在後面安定後方和補給,兩個人是抵背殺敵殺出來的戰友情,李成梁報軍功都要給張學顏報一份。

遼東巡撫周詠在萬曆五年去了遼東,那真的是小妾進家門,哪哪都不是。

張學顏當初讓李成梁把花樓給關了,說容易引起非議,李成梁就把花樓給關門了,主要是朝廷補了全餉,李成梁也沒必要用這種手段籠絡人心,周詠勸李成梁管一管鐵嶺衛這個魔窟,理由也是怕引起非議,李成梁直接把花樓重開!

主打一個叛逆。

張學顏勸李成梁不要以身犯險,李成梁覺得是大兄弟關心自己的安危,周詠去勸,李成梁覺得這周詠管的太寬,打仗的事兒,一個措大懂個屁!

李成梁連戰連勝,軍功在身,兒子李如松是京營第一銳營參將,但凡是硬仗,李如松都是為王前驅,打硬仗衝鋒在前。

周詠不求有張學顏的地位,但自己說的話屁用沒有,反而變本加厲,這便告到了京堂。

萬士和敏銳的察覺到了一些問題,他好奇的問道:“張尚書在遼東的時候,是不是也去過花樓啊。”

“啊這個,確實是去過。”張學顏露出了一些尷尬,而後又覺得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兒,李成梁這種渾人,你要跟他關係好,這花樓請你去,你必須去,你不去,就是不給面子,李成梁若是犯渾,指定沒他張學顏好果子吃。

“那怪不得張尚書和寧遠侯關係如此和睦。”萬士和笑呵呵的看向了中書舍人的方向,今天中書舍人掉茅坑裡了,去上廁所這麼久都沒回來。

一起去花樓,玩的絕不是琴棋書畫,說不定還有什麼二龍…

周詠是個傳統的儒學士,跟李成梁尿不到一個壺裡,張學顏是個循吏,他只求遼東局面安穩,名聲什麼的不是很在乎,花樓可以去。

“太宰不要取笑我了。”張學顏連連擺手,示意自己投降,別點自己了。

“周詠是晉黨的人,我回頭給他寫封信,勸勸他吧。”王崇古能怎麼辦?只能勸和,難不成勸巡撫和總兵火併?那不是給女真人看了笑話去?

李成梁是廣義上的張黨,託庇張居正門下,但李成梁從來沒獲得過全楚會館的腰牌,所以不能算張黨,只能算廣義張黨。

“陛下,讓寧遠侯把花樓給關了,把侯於趙調過去吧。”張居正思索了片刻,還是打算和稀泥,李成梁犯渾,跟巡撫這麼對著來,顯然不合適,這花樓必須得關,把侯於趙從大寧衛調往遼東,幫周詠一把,忠君體國侯於趙是陛下的人,李成梁就不敢如此犯渾了。

“開著吧,讓侯於趙過去。”朱翊鈞看著張居正,做出了自己的決策,他想了想說道:“戚帥和大司馬說得對啊,這三千客兵家丁,冰天雪地的讓他們幹什麼?什麼都不幹,就會出事,更難收拾。”

“寧遠侯上次入京,極為恭順,設身處地的想,李帥也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是滿盤皆輸,若非有辦法,恐怕也不會跟巡撫直接衝突了。”

“花樓不是問題的核心,核心問題是讓巡撫和總兵不要有間隙,恐為奸人所利用。”

“陛下聖明。”張居正思索了片刻俯首說道。

這遼東巡撫和總兵鬧起來,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要麼周詠妥協,要麼李成梁妥協,趁著大雪天貓冬,得鬥出個結果來才行。

“呂宋總督府國姓正茂上奏疏謝陛下賜婚。”張居正說起了另外一事,面色極為古怪。

十七歲的大明皇帝,把自己十六歲的公主嫁到了呂宋,殷正茂從今以後,就是真正的皇親國戚了,這進而引發了一個更加讓人深思的問題。

大明皇室為何如此處心積慮的把殷正茂變成自家人?甚至還找了個沒有血緣的敕封公主嫁了過去,殷正茂果真不是大明流落在外的宗室?

本來大家都只當是坊間胡亂猜測,但現在,連廷臣們也審視起來了。

越看,越像。

當然,這個問題是不能在朝堂上討論的。

熊廷弼的軍事天賦不必懷疑,歷史已經檢驗過了,孫承宗、袁可立、袁崇煥都是拿著熊廷弼的戰略在進行,而且有點東施效顰,廣寧這個地方位置極為關鍵,廣寧丟了,三方佈置這套法子其實就不能用了,熊廷弼在臨死前,胸前掛了個袋子,裡面是熊廷弼對丟了廣寧之後的謀劃,《罪囚辭疏》最終沒能出現在廟堂之上,奈何,奈何。唉,一聲嘆息。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