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20章 第 20 章

 “當真是不巧嗎?”陸書瑾說:“不曾想你這般蠢笨,就算是捱了打,都還沒想明白是為什麼捱打。”

 “你!”劉全氣了個半死,找不到別的東西,他想將右臂夾著的木板抽出來砸她的腦袋,卻拉扯動了右臂的傷,痛得面目猙獰。

 “你難道從未想過,那日蕭矜為何會出現在百里池?”陸書瑾趁此機會揚高了聲音問他。

 劉全的動作一頓,腦中又浮現那日在百里池的遭遇,這幾日如同夢魘一般死死地糾纏他,讓他夜夜難眠。

 “百里池地處偏僻,平日裡鮮少有人會去,更何況是烈陽高掛的大晌午,你以為蕭矜這等大少爺為何會在那個時間出現?”陸書瑾盯著他,緩聲道:“皆因他知道我給你代筆策論,所以才要幫我懲治你,你三次捱揍我皆在旁邊,何以我就能安然無恙?蕭矜已親口說日後會在雲城庇護我,若是誰敢欺辱我,他便會收拾誰,你還敢動我?!”

 這話說到後半句,聲音一直往高處走,帶著些強勢的氣魄,重重砸在劉全的心頭。

 “怎會?!你無家世背景,那個混球怎麼可能管你的閒事?”

 “是與不是你稍微打聽便知,蕭矜如今在甲字堂與我同桌,我今日來這玉花館也是應他戌時的邀約。”陸書瑾神色凜然,當真有幾分兇相,“眼下時間已經到了,你若不信,大可在此處等著他。”

 劉全已然被蕭矜打出了心理陰影,如今聽到這名字雙腿都忍不住發抖,右臂更是一陣一陣要了命地痛起來,趕忙嘶聲指派隨從,“快去門口瞧瞧他來沒來!”

 隨從領命,在眾人的注目下飛快地跑出玉花館的大門。

 方出去不到半刻,那隨從便摔進了館內,在地上翻了兩個跟頭停下,胸前的衣裳還印著一個灰色的腳印,他跪起來求饒道:“少爺饒命,少爺饒命!”

 周圍立即響起一片低低的議論。劉全臉色都嚇得發白,死死地盯著門口。

 緊接著一身茶白錦衣的蕭矜便大步跨進來,手中那柄白玉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指著地上的隨從兇道:“你瞧見小爺掉頭就跑,還敢說心裡沒鬼?叉起來!”

 他身後的侍衛立即上前,用兩把長劍將隨從架起來。

 蕭矜這才側過身,發現所有人全都聚在大堂的北角,眸光一撇先是瞧見了劉全,其後就看到陸書瑾被兩人壓著跪在地上,好似在用那雙墨黑的眼眸向他求助。

 他俊臉當即沉下去,變得冷峻。

 “劉全。”蕭矜的聲音穿過半個大堂,落到北角眾人的耳中,“你找死嗎?”

 劉全此刻見了蕭矜,才真真跟見了活閻王似的,渾身都抑制不住地抖了起來。他知道蕭矜會再來玉花館,但沒想到是今日,更沒想到來得這麼快!本以為將東西轉移完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卻沒想到這下甚至連跑路的機會都沒有!

 蕭矜挑在今日帶著侍衛前來絕非巧合,若是再不想想辦法,劉家只怕要全完!

 “你、你又想如何?”劉全努力壓制著心中的恐懼,大聲喊著給自己壯膽,“我不過是來這裡玩樂,礙著你何事了?!”

 蕭矜才是真的要氣死了,他與陸書瑾約定的戌時,這城中戌時的鐘才剛敲響,他不過是前後腳的功夫進玉花館,結果一進來就看到陸書瑾被按跪在地上,也不知是被劉全欺辱了多久。

 他將扇一合,凶神惡煞地指著劉全:“我就是看到你這張豬頭臉就想打你,如何?”

 劉全被嚇個半死,尖聲叫起來,“報官!快去報官!”

 “把門關上!”蕭矜冷聲吩咐一句,其後進來了一大批帶刀侍衛,迅速分成兩邊站成隊列,再將玉花館的門重重閉上。

 蕭矜這次來帶的卻不是上回那幾個一同玩樂的子弟,而是一批身強體壯的侍衛,單單是站在那就駭人至極。大堂中還有不少來此玩樂的男人,此刻也慌了神,堆聚在角落裡不敢說話。

 老鴇見狀不妙,趕忙打著扇子走出來,笑哈哈道:“蕭少爺消消氣兒,消消氣兒,小打小鬧犯不著如此動氣,再且說我這館裡還要做生意呢,你帶著人圍了樓館日後誰還敢來?蕭少爺給咱們可憐人一條活路吧!”

 “不若兩位少爺各退一步,”她在中間兩面討好,衝劉全擠眉弄眼,往陸書瑾身上打眼色,“劉少爺將這位公子送還,蕭少爺也大人有大量……”

 劉全這會兒雖怕得要死,但還是勉強轉動了一下漿糊腦袋,尖聲拒絕,“不成!”

 蕭矜方才剛進來的時候,臉色還沒有這麼難看,明顯沒有動怒,但瞧見陸書瑾被按跪在地上之後,那表情是瞬間變的,就算劉全是個蠢豬也看出來他是為何發怒。

 若真如陸書瑾所言,現在蕭矜庇護他,那陸書瑾就更不能輕易送出去,捏在手裡還算有個籌碼,只要他能安全走出玉花館回到家裡,事情說不定還有轉機。

 劉全打定了注意,下令道:“讓他站起來。”

 陸書瑾雙肩上的壓力瞬間消失,被人拉著站了起來。她並不想給蕭矜添不必要的麻煩,只是她完全沒想到今晚會在這裡與劉全撞上。

 正想著時,脖子突然抵上了一抹冰涼,她渾身一僵下意識仰起頭,朝後挪了挪,立即猜出有一柄刀抵在了她的脖子。

 “蕭矜,讓我離開玉花館,我便將陸書瑾安然無恙的還給你。”劉全的聲音聽起來鎮定不少,與蕭矜談判。

 蕭矜眸色沉沉,盯著劉全說:“你動了他,就別想走著出這樓館的門。”

 “那陸書瑾也同樣別想走出去,”劉全陰狠道:“你仗著家世欺壓我,我便也能學著你,左右有這個狀元苗子陪我作伴,不算吃虧。”

 老鴇見事情鬧到這種地步,急得滿頭大汗,“兩位少爺,咱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聊,沒必要鬧出人命的!”

 劉全讓人用刀架著陸書瑾的脖子,以此要求蕭矜放他離開。眼下所有人都瞪著眼睛看,只等著看蕭矜如何做決定。

 卻見蕭矜冷嗤一聲,並不接劉全這一招,而是往前行了幾步找了椅子坐下,摸出個翡翠玉佩,色澤溫潤而純粹,雕工栩栩如生,就算是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這玉佩的金貴。

 他捏在指尖,對老鴇晃了晃,“這玉佩本是一對,前幾日我來玉花館時丟了一個,今日便是帶人來尋。”

 老鴇驚得語無倫次,“這這這,蕭少爺莫不是在說笑,玉花館每日來客難以計量,且已經過了幾日,若真是掉在樓館也早就被人撿走了呀!我樓館裡的人手腳都乾淨,絕不敢私藏這等貴重之物!”

 “敢不敢私藏,我難道還要聽你的一面之詞?”蕭矜一拍桌面,凜聲道:“去搜!”

 他身後站著的侍衛聞聲而動,立即四散而去,開始粗暴地展開搜索,將大堂的桌椅以及從吊頂垂下來的紗帳全部扯掉,另一批人則是直奔二樓,踹開一間間房門搜索,動靜大得如野匪入城。

 老鴇臉色煞白,撲到蕭矜腿邊苦苦哀求,“使不得使不得!蕭少爺給條活路!”

 卻被蕭矜嫌棄地蹬了一腳,“滾開!”

 劉全見狀也急眼,“蕭矜,你究竟有沒有聽到我說話?!”

 他聲音尖利而激昂,蕭矜只要不是個聾子,是絕對能聽見的。

 但他就是裝聾,壓根不搭理劉全,修長的手指把玩著白玉扇,在指尖輕盈地轉來轉去,冷眼看著一樓大堂的東西俱被砸得稀碎,像個十足的惡霸。

 劉全喊了兩嗓子他都沒有理財,急了一腦門的汗,臉憋漲得通紅,狠狠瞪了陸書瑾好幾眼。

 陸書瑾見他咬牙切齒,恨不能當場奪刀跳起來一下劈死她,也不由心驚,只得開口嘗試與劉全交流,“你喊得再大聲也沒用,他是不想理你,並非是聾子。”

 劉全險些氣暈,“我知道,用得著你說?!”

 “我有一法,或許可以幫你離開這樓館。”她說。

 劉全還沒氣糊塗,剜了她一眼惡狠狠道:“別想用你那伶牙俐齒來迷惑我,若是我走不出去,你也別想活著!”

 “劉公子,你心知肚明,蕭少爺不會在這裡殺了你,但他說了不會讓你走著出樓館,此並非恐嚇,只怕會打斷你一雙腿,讓你後半生再不能走路。”陸書瑾如今脖子上架著刀,生死皆在一線間,語氣卻還是無比平靜鎮定。

 劉全雙眼瞪得彷彿要出血,恨不能拿刀捅死陸書瑾,額上的青筋爆了又爆,卻終是沒有動作。

 “你弱懦膽小,莫說是我這一條命,就算是十條命相抵,你不敢,亦不願意拿雙腿做交換。”陸書瑾繼續說著,“所以表面上是你逼蕭少爺做選擇,實際上卻是你根本沒得選,此選擇不是保不保全我的性命,而是看他願不願意放你一馬。”

 “蕭少爺自然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是以他現在根本不理睬你。”

 劉全的臉色極其難看,他知道陸書瑾說的都是對的。

 “但是,”陸書瑾話鋒一轉,朝旁邊掃視一圈,說道:“蕭少爺命人搜查樓館,那些侍衛卻並沒有來這一處,就說明你挾持我的確是有用,至少他心中有忌憚,只意在晾著你,並非想逼你上絕路從而傷我,說明我在蕭少爺心中還是有些分量的。”

 “你究竟想說什麼?”劉全聽不懂她話中之意。

 “在樓館搜查結束之前,他不會搭理你,這便是你最好的離開時機,若是等搜查結束他了卻手中的事,你便沒有機會了。”陸書瑾說,“是否要聽我的方法,劉公子自己定奪。”

 劉公子先前被她的伶牙俐齒騙過,便是吃一塹長一智,無論如何也不敢輕易信她。

 但那頭一群侍衛的動作極快,不過一會兒便將這兩層的簡陋樓館翻兩個底朝天,跟抄家似的一件完好的東西都沒了,還奉上一個木盒放在蕭矜手邊的桌子上。

 蕭矜將盒子打開,裡頭放得是一沓紙,拿起來一瞧,全是簽了名字按了手印的賣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