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20章 第 20 章

 他拿出那一沓紙,衝著老鴇道:“玉佩沒找到,這些賣身契勉強抵債。”

 老鴇登時哭天搶地,死死抱住蕭矜的小腿,“這可是我們樓裡全部的姑娘了!”

 蕭矜甩了幾下,竟沒能甩開,糾纏起來,“喂!撒手!”

 陸書瑾從那邊吵鬧之處收回視線,對劉全道:“你快要沒時間了。”

 劉全急得原地轉了幾圈,抹了一把額頭的大汗,惡狠狠道:“你若是騙我,我便是下半輩子當個殘疾也要殺了你!”

 陸書瑾半點不被他的威脅嚇到,指了指劉全的背後,“我先前看過,這樓館裡的所有吊簾和花燈都是相對稱的,北角所有陳設都與西角一模一樣,但唯獨你身後的紗簾是多出來的。我猜想,那紗簾後頭應該是個側門,大多青樓楚館都會留有一個不沿街的側門,以供一些達官貴人悄無聲息地進入,是保全名聲所用。這玉花館雖破舊低廉,但應是同樣留了側門的。”

 劉全一聽,頓時跟做賊似的瞄了蕭矜好幾眼,見他還在與老鴇撕扯沒空看這邊,便趕忙幾個大步上前去撩開墨青的紗帳一瞧,後頭果然有一扇窄門,雖沒有玉花館正門一半大,但也能通人行。

 他回頭用指頭點了點陸書瑾,撂下一句,“算你識相!”

 隨後飛快地開了門,從側門溜了出去,餘下幾個隨從也緊跟著溜走。

 與此同時,在北角堆聚著的男子們也不敢再看熱鬧,爭先恐後地從側門離開。

 那邊的蕭矜甩不掉老鴇,便喊來兩個侍衛左右架住她的手臂,硬是將她從蕭矜的腳上拔走,還脫走了他的一隻錦靴。

 蕭矜一邊罵一邊穿鞋,抬頭一看,北角的人幾乎走光了,只剩下一群縮成一團的姑娘們,還有被刀架著的陸書瑾。

 他十分納悶,對那人問道:“你主子都跑了,你還挾持他幹嘛?”

 陸書瑾也極其想問這個問題,那劉全的幾個隨從不是都跟著跑了嗎?怎麼這個拿刀抵著她脖子的人卻不走啊?那她豈不是白白給劉全獻計?

 卻見那人攥著陸書瑾的後脖子轉了半個圈,抬臉正對著蕭矜,冷笑道:“那種蠢貨才不是我的主子。”

 陸書瑾看不到身後這人的臉,但見蕭矜面上的神色瞬間一變,緊緊皺起眉頭,彷彿事態一下子變得嚴重了,她也跟著膽寒起來。

 劉全好騙好拿捏,所以方才蕭矜只是生氣,卻不併把他當回事。可現在挾持陸書瑾的人卻讓蕭矜露出了凝重之色,那就極有可能說明此人是個亡命之徒,極有可能手起刀落會取她的性命。

 “你想如何?”他沉聲問。

 “將賣身契給我。”那人說。

 “這裡有很多,你要哪一個?”蕭矜抬了抬手,侍衛立即將一沓賣身契送到他手上。

 “杏兒的。”他道。

 蕭矜低頭,俊俏的眉眼攀上無比譏誚的笑意,嗤道:“你倒是個痴情種,先前拐進館裡的幾個女子,就是為了贖她?”

 “我本想等著給樓館送夠五個人,就帶著杏兒出樓去過安穩日子,”他語氣冷硬,掐著陸書瑾後脖子的手猛然用力,巨大的疼痛瞬間襲來,“若不是這小子追查楊沛兒一事,也不會將你引到這裡,徹底壞了我的好事!我殺他十次都不夠解恨!”

 陸書瑾痛得緊緊擰起眉毛,咬緊了牙沒痛呼出聲。

 蕭矜仍翻找著賣身契,沒有抬頭,說道:“那你可真是冤枉他了。”

 說著,他抽出一張,夾在指尖揚起給青烏看,“你要的東西,放了他。”

 青烏道:“先將東西給我。”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食言?”蕭矜此時收斂了平日的不正經,俊俏的面容恍若烏雲密佈,散著股兇戾之氣,肅著臉色與青烏說:“我蕭矜向來是說到便做到,你放了他,我就將賣身契給你,讓你和你心上人出了這樓館。”

 青烏警惕心很強,並不好騙,聽聞立即激動起來,“我不是在與你談判!且我來了這裡便沒打算活著離開,別浪費時間,否則我一刀就能扎透這小子的脖子!”

 他說話的同時,將刀刃往裡推了些許,鋒利無比的刀刃登時就劃破了陸書瑾的側頸,血液瞬間滲出來。陸書瑾條件反射往後彈了一下,卻被青烏的手捏得死緊,第一次感覺到死亡近在咫尺,側頸傳來的痛楚如此強烈,不可忽視,她難以抑制地恐懼起來。

 此人似乎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來的,現在說任何話都會成為他動手的契機,陸書瑾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不知所措地盯著蕭矜。

 蕭矜目光在她脖子上掃過,最終退了一步,說道:“我將賣身契扔給你,你要在同時放開他。”

 青烏接受了這個提議,點了點頭。

 但一張紙太過輕薄,即便是團成團也很難扔過去,蕭矜索性從桌上拿了個杯子,將紙折起來放裡頭,又向侍衛要了方錦帕塞進杯中堵住,然後舉起杯子,說:“我數三個數。”

 “三、二、一!”

 蕭矜在最後一個數字落下的時候將杯子扔出去,與此同時陸書瑾也被一股大力猛地一推,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發出悶響。

 青烏接住了杯子,動作急切地將裡面的賣身契逃出來,展開一看果然是杏兒的,他一陣狂喜轉頭對姑娘群裡站著的杏兒笑道:“杏兒,我先前答應你定會讓你恢復自由身,如今做到了!”

 他說著,便將賣身契撕了個粉碎,再抬頭望向杏兒的目光變得滿腹柔情,再沒有方才那般兇惡,“我還給你留了一筆銀子,日後你便自由了,拿著銀子去好好過日子。”

 杏兒站在人群中與他相望,淚珠從眼中滑落,哀傷道:“青烏哥,你這又是何苦。”

 陸書瑾摔得重,膝蓋和手肘一時皆緩不過來,沒能立即爬起來,正費力掙扎時,視線中一雙黑色錦靴走來,停在她面前。

 緊接著一雙手捏住她的雙臂,以一種非常穩健輕鬆的力道,將她從地上徑直拉了起來,她也順勢站直。

 蕭矜站在她面前,低頭看她,“不過是受了點小傷摔了一跤,哭哭唧唧像什麼樣子,一點兒都不男人。”

 陸書瑾一隻手捂著側頸的傷口,一隻手抬起來往臉上一摸,這才發現臉上溼潤,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哭了。

 她雖不算是嬌養著長大,但她在姨母家若是磕著碰著或是生了病,從來都是自己硬抗,沒人給她請郎中。是以她這十幾年來生活都頗為小心翼翼,極少讓自己受傷,如今乍然被鋒利的刀刃所傷,又狠狠地摔了一跤,渾身哪哪都是痛的。

 她抽了一下鼻子,淚水從白嫩的臉頰滾落,沒有說話。

 “讓我瞧瞧傷口如何。”蕭矜輕輕推了一下她捂著傷口的手腕處,陸書瑾也乖順地將手拿開,露出傷口。

 他偏頭查看,說道:“不深,捂一會兒應該會止血。”

 說著,就將自己的錦帕拿出來,按在了陸書瑾的傷口之處。

 那錦帕被他放在衣襟裡,彷彿沾染了他胸膛的熾熱溫度,覆在脖子上傳遞來一股暖洋洋,還有他身上那淡淡的檀香味道。

 陸書瑾按著柔軟昂貴的錦帕,只覺得心裡的恐懼和波盪的情緒,都被著溫度和檀香一寸寸輕而緩慢地撫平。這種陌生而又不大適應的關懷,讓她心中多了些莫名其妙的心安。

 “怎麼回事,嗯?”蕭矜的聲音低低的,問她,“不是讓你戌時來,你提前來做什麼?”

 “我也未提早多久,只是沒想到劉全會在此處,也不知這歹人混進了劉全的隨從之中。”陸書瑾耷拉著眉眼回答,“對不住,我把人放走了。”

 她指的是劉全。

 “那隻蠢豬能跑得了才怪。”蕭矜提到他就變得煩躁。

 他知道此事根本怪不得陸書瑾,但他心中還是氣惱的,畢竟他剛決定要將陸書瑾收做小弟,日後保她不受欺負,卻沒想到這才沒多久她脖子上就多了道刀口。

 此時正抱著哭泣的杏兒安慰的青烏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問蕭矜,“蕭少爺方才說要放我二人離開,此話可還作數?”

 蕭矜心裡憋著火沒地兒發,沒好氣道:“趕緊滾。”

 “蕭少爺果真言出必行,如此明事理且風度翩翩,傳聞必定十有九虛。”青烏本打算赴死,卻沒想到救出了杏兒還有生路,頓時喜上眉梢,即便是蕭矜態度極爛,也閉眼將他誇了一通。

 陸書瑾卻一下就急了,抓住了蕭矜的衣袖,“他拐騙女子入青樓,手上定然沾著不少人命,絕不可輕易放他離開!”

 蕭矜嘖聲道:“你把傷口捂好。”

 陸書瑾又重新捂住傷口,仍滿眼焦急地盯著他。

 “此事不用你管。”蕭矜對她說,隨後又吩咐侍衛,“去請個大夫來。”

 陸書瑾是想管,但根本管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青烏抱著杏兒從側門離開了玉花館,縱然心中極其不甘心也是沒有辦法的。她見昏倒在地的楊沛兒被其他幾個女子扶了起來,便趕忙想去查看她的情況。

 但卻被蕭矜一把拽住了手臂,說道:“急什麼,跟了我還能讓你委屈不成?賬還得一筆筆地算。”

 陸書瑾的臉頰瞬間漲紅,驚道:“什麼叫跟了你?”

 蕭矜卻一點兒不覺得自己的說法有問題,只以為這書呆子仍執迷不悟,要去追杏兒,便強行拉著她按坐在椅子上,說道:“你瞧好了就是。”

 陸書瑾一頭霧水,就聽他對侍衛道:“把人帶進來。”

 繼而玉花館的大門被推開,侍衛壓著拼命掙扎的劉全以及其一眾隨從,後頭就是青烏與杏兒二人,皆排著隊壓進了堂中,一個都沒能跑掉。

 劉全被押在最前頭,剛走到堂中,就被蕭矜拿著扇子對著那張肥臉就一頓亂敲,打得他嗷嗷直叫。

 蕭矜這才覺得憋的火消散了些許,喟嘆一聲,“還是得打人才能解氣。” .w.com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