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62章 第 62 章

 “再敢說謊糊弄小爺,就先一人交代兩根手指頭!”蕭矜將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兇狠地瞪著他們,發出的響聲把夫妻倆嚇得打哆嗦。

 王裕惱怒地橫了妻子一眼,低斥道:“快將原因與大人說來!”

 柳花嬌無他法,只好顫著聲音說道:“大人饒命,是民婦見那少年頗像一位遠親,所以才幾次番打聽。”

 “遠親?”蕭矜皺起眉,意識自己方才想錯了方向,他問道:“你家在何處?”

 “楊鎮。”

 蕭矜眉頭一揚,他記得陸書瑾的確說自己從楊鎮而來。

 “是你什麼遠親?”他問。

 柳花嬌就道:“是我出嫁前,家中主母的親外甥女,她幼年便無父母,撫養她的祖母過世之後便被接到了我家,但她常年閉門不出,我未曾與她見過幾面,只知道主母給她定了親事之後,她私自出逃,至今未能找到……”

 “胡說八道!”蕭矜哼聲道:“他分明是個男子,怎的又像你主母的外甥女,性別都對不上你在此矇騙誰?!”

 眼看著少爺要發火,王裕氣得抬手甩了妻子一個巴掌,怒道:“快快老實交代!”

 柳花嬌被打得慘叫一聲,捂著半邊臉哭,將話一股腦全說出來:“民婦所言句句屬實!我那主母的外甥女名喚陸瑾,我是聽到店鋪的東家叫那少年陸兄,又見少年的臉著實有幾分熟悉,所以才起了疑心打聽的……”

 “陸瑾?”蕭矜聽到這個名字,心臟登時重重一跳,臉色猛地變了,霍然站起身眼睛死死地盯著柳花嬌道:“哪個陸,哪個瑾?!”

 柳家的姑娘都學過認字,柳花嬌早年就跟著父親跑生意,輔佐主母管理後院,自然知道陸書瑾的名字如何寫。

 她忙道:“陸地的陸,瑾是斜王旁,美玉之意的那個瑾。”

 蕭矜腦子木了。

 他皺著眉想了好一會兒,突然開口問道:“你那表親,是什麼時候出逃的?”

 “去年八月初。”柳花嬌答。

 “她多大歲數?”蕭矜的呼吸有些不穩,極力壓制著心裡的軒然大波,一個十分不可思議的猜想自心底破土而出,迅速抽芽。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婦人,呼吸都在無意識間放輕了,企圖從她嘴裡聽到自己期盼的答案。

 “十六。”柳花嬌道:“過了年應當十七了。”

 蕭矜呼出的氣息都帶著顫,心臟瘋狂撞擊著胸膛,儘管他在努力剋制著情緒,但連王裕和柳花嬌都能看出他的不對勁。

 “大人……”王裕害怕地喊了一聲。

 “你家在何處?”

 柳花嬌茫然。

 “你家在何處!”蕭矜不自覺提高了聲音。

 柳花嬌打了個哆嗦迅速回答:“楊鎮東明街柳氏。”

 蕭矜立即大步出了門,速度極快,等夫妻倆反應過來時,門口就什麼人都沒了。

 “蕭矜,我沒有爹孃。”

 “我自小在姨母家長大,至少吃飽穿暖,比之那些無人收養流浪街頭的孤兒不知好了多少。”

 “我曾徒步從楊鎮走到隔壁鎮子,走了兩天一夜。”

 這些都是陸書瑾在與他閒聊時無意識說出來的話。蕭矜從前還奇怪,為何陸書瑾來了雲城之後從未接到過家人寄來的信或者銀子,更鮮少提及自己的家鄉。

 現在終於算是明白了,那是因為她根本就是逃出來的!她被姨母訂了婚之後不滿婚事,私自出逃自此,女扮男裝考入學府,所以她在城北區租了半年的破院子,從她到雲城來的時候起,壓根就沒打算再回去!

 蕭矜一時難以接受這個信息,一時又覺得自己蠢笨。

 早該想到的,陸書瑾身材瘦小,面容嬌嫩,乍一看仿若男生女相,穿上女子的衣裙也沒有任何違和。先開始還不太熟的時候,他就覺得陸書瑾有些小姑娘的嬌弱感,當時不以為意,竟是無論如何也沒懷疑陸書瑾的性別?!

 若陸書瑾當真是個姑娘,當真是從柳氏逃出來的,那他這些日子的痛苦就徹頭徹尾地成了一場笑話。

 但蕭矜又是無比希望此事是真的,而不是那該死的巧合。

 他派出去的探子速度很快,第天就捎回了消息。

 主要去了兩個地方探查。一是楊鎮的柳氏,得到了確切的消息,柳氏家中的確養了一個妻子的外甥女,只不過那姑娘深居簡出,除了柳氏後院的人知道之外,基本查無此人,去街區隨意打聽,皆問不出這號人物。

 那姑娘去年年初被安排了一樁婚事,對方是賣玉發家的商戶嫡子,今年十有二尚未娶妻,是個瘸子,婚期定在八月。

 姑娘便在八月初出逃,至今下落不明。由於家醜不可外揚,柳氏一直沒有報官只派了人在附近城鎮暗中搜尋,除了柳家的下人,幾乎無人知道此事。

 另一條消息則來自雲城城北區的那個破爛大院,探子向楊沛兒詢問了陸書瑾租房的具體日子,是在去年八月十四日。

 如此一來,年齡,身份,時間全都對上了。

 陸書瑾就是柳家那個逃婚出來的外甥女,她改了自己的姓名喬裝成男子,考進海舟學府。

 蕭矜拿著探子送來的信,一遍一遍地將上面的字反反覆覆地逐字研讀,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之後,手都不可抑制地開始顫抖。

 他無法去感知現在的心情,心臟好像是各種情緒擁擠在一起,迅速膨脹,擠得快要炸了!但是炸了之後迸濺的卻是充滿歡愉的水花。

 蕭矜這些日子被自己的理智與慾望折磨得生不如死,到頭來卻成了笑話,又如何不生氣惱怒,可陸書瑾是姑娘這件事,又讓他感覺到了天大的喜悅,兩種情緒猛烈地碰撞在一起,不能相融,使得蕭矜整個人都變得極為複雜。

 他的手在猛烈地顫抖,又想笑,又想哭。

 陸書瑾是姑娘?

 陸書瑾是姑娘!

 她真的是個姑娘!

 難怪她睡覺時總是穿著整整齊齊的衣裳!難怪她對誰都十分戒備,唯獨與葉芹非常親近!難怪她說自己不可能參加科舉,不可能走仕途之路!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是個姑娘!

 他沒有愛上一個男子,那個讓他魂牽夢繞,怦然心動的人,是個女孩。

 於是他笑出聲,緊緊攥著手中的紙,眼睛一眨,赤紅的眼眶中竟是落下了一滴淚,但他仍然在笑,且越來越大聲。

 那模樣像是瘋了。

 “陸書瑾啊陸書瑾,”自打出生起從未栽過跟頭的小少爺,在這裡險些摔斷了全身的骨頭,然他心中卻燃不起一點怒火,咬著牙的控訴充滿著無奈和委屈,“你騙得我好苦啊……”

 一把火燒盡了蕭矜心中那沉重的枷鎖,昔日負罪的頹廢和痛苦化作灰燼消散,蕭矜宛若獲得了新生。

 他用了大半天的時間,才讓自己的情緒恢復平靜,然後就是一刻也等不了,立馬跑去了陸書瑾的宅子敲門。

 陸書瑾先前躺著睡著了,剛醒沒多久就聽到有人敲門。她走過來打開,就見蕭矜站在門外。

 他披著墨黑的大氅,面容沉重,眸色很深地低著頭,一瞬不瞬地看她。

 似乎又是許久沒見。陸書瑾看著他,當即愣住了。

 她這一整日都精神懨懨,提不起什麼興致來,也基本沒做什麼事,直到這一刻看見了站在門口的蕭矜,心臟才像是又恢復了鮮活的生命力,開始快速地跳動。

 “你……”她剛啟唇,就被蕭矜一把捏住了臉。

 蕭矜的手有些粗魯地在她臉上揉搓,用手指將細嫩的臉頰又捏又擠,後槽牙磨著,在心中惡狠狠道:你個小騙子!

 陸書瑾不知道他突然出現在這裡發什麼瘋,去推他在臉上作惡的手,“蕭矜!”

 蕭矜卻一把將她拉入了懷中,雙臂用力,緊緊擁住。

 陸書瑾被悶在了懷中,按在柔軟的狐裘大氅上,鼻尖裡盡是蕭矜身上的氣味。她感受到蕭矜的力道很重,像是死死地將她梏住,還不等她發出抗議的聲音,蕭矜又微微鬆了些力道。

 而後就彎下腰,將頭埋入了她的頸窩裡。他像是騎馬來的,臉上被寒風吹得冰冷極了,貼著陸書瑾溫暖的側頸時,凍得她本能地往後躲避,縮起脖子,有些氣惱地抬手捶了蕭矜的肩膀兩下,“你做什麼!放開我!”

 然而這兩下拳頭對蕭矜來說完全沒感覺,他只感覺陸書瑾身體好軟,身上好香,聲音裡都帶著一股撒嬌的味道,勾得他神魂顛倒了。

 “想我沒?”蕭矜黏黏糊糊地埋在她脖子處,低聲問。

 陸書瑾一下瞪大眼睛,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蕭矜往她側頸蹭了蹭,這才站直身,又問一遍,“多日不見,你不想我嗎?”

 陸書瑾揮手將他推開,自己往後退了幾步,盯著他的臉,神色古怪地遲疑了許久,才問道:“你是不是瘋了?”

 蕭矜心說我他娘確實是差點被你折磨瘋了。 .w.com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