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90. 第 90 章 “你個小騙子,什麼時候……

 賈崔冷著臉,沉默不語。

 他並不怕藏在暗處的箭,但陸書瑾手上這封信,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是真被撕毀,相當於親手放走蕭矜的消息,那便是殺再多的百姓也換不回的。

 正當他思考利害時,忽而一陣急促的馬蹄傳來,賈崔轉頭看去,就見季朔廷一馬當前,領著身後一眾護衛而來。

 賈崔恨得牙癢。

 季朔廷的馬眨眼就到了跟前,他翻身下馬推開外圍的士兵大步而來,凌亂的長髮隨意地掛在衣袍上,顯出幾分倉皇的狼狽來。

 他的目光在周圍掃了一圈,將這悲慘的景象看在眼中,掩著眸中的冰冷怒極反笑,“賈將軍這是做什麼?當我雲城的人都是豢養的畜生不成?你想殺便殺,想吊便吊?”

 賈崔對他無奈一笑,“我這也是沒辦法,況且我行事前已經跟葉大人商與過,葉大人也認為此方法可行。”

 葉鼎乃是雲城知府,說白了便是雲城的知府,他尚且如此,季朔廷又有何發言權?

 他點頭道:“好極,原來是葉大人的主意,咱們雲城有這麼個父母官,可真是雲城的福分。”

 賈崔道:“你來得正好,那書生手中有蕭家崽子送來的信,你快將他拿下。”

 陸書瑾遙遙與他相望,說道:“只要將軍將人放走,我便將信給你們。”

 季朔廷都沒考慮,當機立斷道:“放人!”

 身後的一眾護衛一擁而上,抽刀而出,大有一副誰擋在前面就殺誰的架勢,賈崔見狀也只得擺手,讓自己的士兵退下。

 被捆在一起連成排的百姓終是得救,身上的繩索一割斷便似驚惶的鳥獸四處奔逃,季朔廷行到喬百廉等人面前,揖禮道:“先生受驚是學生之過,學生命人護送幾位回去。”

 喬百廉的嘴唇稍稍蠕動,似是想說什麼,最終也只是拍了拍季朔廷的肩,斂起黯然的雙眼,轉身離去。

 季朔廷的到來結束了這場荒唐慘劇,陸書瑾與賈崔等人去了蕭府,她將那封信交給季朔廷。

 其實並沒有什麼蕭矜寫的信,這封信出自陸書瑾之手。

 她已經將蕭矜的字仿得真假難分,有絕對的信心讓人辨不出來,這信寫成之後她一直隨身攜帶,怕放在房中被人發現,本想著等賈崔發難到她頭上時再拿出來,卻不承想這賈崔根本就是個瘋子,毫無人性可言。

 信被季朔廷反覆觀看,繼而對賈崔道:“的確是蕭矜字跡。”

 賈崔哼聲道:“你說的不算,還須得找人來比對!”

 這麼一比對,他們才發現,這蕭矜在學府之中平日裡的字跡跟在家中所寫的字跡完全不同,一種醜得扎眼,一種飄逸瀟灑,並不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賈崔折騰了許久,才辨別出來蕭矜平日在海舟學府所寫自己是故意為之,目的大約就是逃避寫策論,更是為了迷惑府中的一眾暗線。

 陸書瑾所寫的那封假信經過多次比對,最終被認為是蕭矜親筆所寫,上頭的內容是要求賈崔撤出一半的士兵退於城外,並且答應絕不對雲城百姓下手,只要他撤兵,虎符便會奉上。

 幾人在堂中商量許久,最終決定撤出一半的士兵。

 因為蕭矜沒有完整虎符,動用不了那批軍營裡的士兵,他就算是將所有蕭家暗衛給帶上,也對賈崔等人造不成威脅,在實力如此懸殊的情況下,撤出一半的士兵仍能讓蕭矜無法抵抗。

 所以撤兵一事便應了。

 隔日開始,士兵陸續從雲城出去,街道上來回巡邏的人少了一半,尋常百姓已經沒有任何人再出門,城門邊的屍體和血跡也都被清理乾淨,雲城在朗朗白日之下,也變得如鬼城一般,陰氣森森。

 一半的士兵撤出雲城之後,陸書瑾便開始著手寫第二封信,她心中已經有了完整的計劃。

 蕭矜離開之前,在那座小宅院裡曾告訴過陸書瑾他要去的地方途經風台山。

 實際上這是在告訴陸書瑾,若是她遭遇了什麼危險被逼逃離雲城,也已前往風台山去尋找他,他沒有明說的原因是軍營乃秘密要地,不方便告訴任何人。

 前往風台山原本有三條路,但是現在只餘下了兩條,若是能將賈崔等人引入其中又提前設下陷阱,打他們個措手不及,不知能有幾分勝算。

 但這個計劃有一個致命之處,便是她不知道賈崔若是帶人前去,會選擇哪一條路。

 蕭矜先前說其中一條路在五月之後才會有河水倒灌,現在才是四月,河水倒灌的情況並未出現,那條路仍然可行。

 不能確認他走哪條路,就難以提前設下陷阱。

 陸書瑾落筆時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但第二封信交出的時間迫在眉睫,已耽擱不得,她別無他法。

 士兵撤出雲城之後的隔日,陸書瑾寫出了第二封信,而後在雲城兜了很多個圈子,在梁春堰的暗中相助之下甩掉了監視她的護衛一段路程,確保能夠造成蕭矜與她暗中遞信的假象。

 她將信送上,被賈崔拿走。

 信中的第二個要求,是要賈崔親自前往風台山,接手另一半虎符。

 此事非同小可,賈崔不信任季朔廷,便拿了信回去找葉洵和呂澤商議。

 葉洵知曉風台山的位置,指出了前往風台山的路。

 “蕭矜手中沒有那麼多人手,又躲在城外偏僻之處,不可能在所有路上都設下陷阱,只要他不知我們從哪條路去,便無法埋伏我們。”葉洵點著紙上所畫的地圖,說道:“且就算是中了他的埋伏,只要我們多帶些士兵去,他動不了那批精兵,更是奈何不得我們。”

 呂澤沉默半晌,說:“若是他當真在兩條路上都設下了埋伏呢?”

 葉洵道:“世子莫要擔憂,即日起我便派人前往兩條路上探測,若有任何風吹草動,便立即就被識破。雲城百姓皆在我們手上,蕭矜若是在乎他們的性命,就絕不敢使詐。”

 賈崔是個沒腦子的,聽來聽去,覺得葉洵說的是對的,就說:“這樣可行。”

 呂澤仍是猶豫,賈崔便是看不得他這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大掌一拍桌面,橫道:“他蕭家暗衛能有幾分本事敢與我們手底下的兵打?多帶些人去,就算他真敢動手,一人一口唾沫也能給他淹死!”

 呂澤道:“我怕這是調虎離山。”

 葉洵就道:“那便帶一半兵,留一半兵,如此保險。”

 賈崔立即贊同,“就這麼辦!要我說那蕭家的崽子怕是早就嚇得不行,若非是撐著那蕭家最後一點臉面,約莫早就雙手把虎符捧著送來了,他自知無望抗衡,所以肯定會老老實實交上虎符。”

 葉洵聽後,勾著唇淡淡笑了一下,說:“賈將軍料事如神,別看蕭矜平日裡紈絝蠻橫,實際上卻是個膽子很小的人,否則也不會在聽說將軍要來雲城之前就灰溜溜逃跑了。”

 賈崔很是受用,拍案將這決定給定了下來。

 呂澤多疑,思來想去,覺著這場送虎符之事多半是調虎離山,且城中還有季朔廷這個立場模糊不清之人,他不敢留下,於是與賈崔商量,要與他交換。

 賈崔急著拿到虎符,更是樂得逞威風,當下就答應,三人一合計,選定了路之後便開始計劃行動。

 當日下午,呂澤前往葉洵的書房時,卻撞見葉芹從裡面慌慌張張跑出來,頓時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厲聲質問:“你是何人?!”

 葉芹被嚇得渾身一顫,話卡在嗓子眼,答不上來。

 呂澤心中一凜,粗暴地拽著她往書房中去,就見那桌上還放著中午與葉洵等人商議時的地圖,其中一條路的名字畫了圈,他勃然大怒,喊道:“來人!”

 腳步聲傳來,匆忙走進來的人卻是葉洵,他見葉芹因疼痛皺起臉,眼中含著淚水掙扎,他臉色一變,大步上前問:“世子,舍妹是做了什麼錯事?”

 呂澤回頭,指著桌上的紙道:“書房重地豈能讓旁人亂闖?我方才來的時候就見你妹妹往外走,桌上放著這張紙,她定然是看過了!”

 葉洵鬆一口氣,笑道:“世子放心,舍妹不識字,絕看不懂這上面寫了什麼。”

 呂澤神色一愣,“不識字?”

 葉洵點頭,望向葉芹,“芹芹,你告訴世子是不是?”

 葉芹流著淚,將頭埋起來,哭道:“我好痛,哥哥……”

 葉洵嘆氣,上前摸了摸葉芹的腦袋,又拂了一把呂澤的手,說道:“世子見諒,我這妹妹自幼摔壞了腦袋,與傻子無異,是以從不曾教過她唸書識字,府上之人皆知此事,若是世子疑心,大可隨意找下人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