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茶客 作品

第一百五十一章 出事

    在外面睡著,容易著涼,她說服自己,姬蘅幫了她許多次,這點小事,便也不必計較了。

    靜靜的坐在他身邊,好像時光也變得寧靜了。分明坐在身邊的是一個危險人物,但因為對方喝醉了什麼都不知道的原因,沒有針鋒相對的試探,也沒有彼此提防的互相逢迎,就這麼真真切切的坐一會兒,也是很難得的。

    外面隱隱約約傳來守更人打鐘的聲音,姜梨心中一動,年夜過了,新的一年到來了。

    她忍不住看了姬蘅一眼,姬蘅毫無察覺,姜梨心想,沒想到成為姜二小姐的第一個新年,竟是與這人過的。這要是放在從前,她一定怎麼也不會相信會發生這種事。不過短短半年時間,竟如滄海桑田,一切都變化了。原本信任的人對自己拔刀相向,毫無干係甚至躲避的人,卻和自己坐在一起守歲。

    這,或許就是命運的玄妙之處吧!

    她小聲的,溫柔的道:“新年好呀,國公爺。”

    年輕的男子仍舊閉目,嘴角卻好似微微揚了一點,亦或是錯覺眼花了。姜梨抬眼看向天空,小雪已經停了,院子裡的最後一點篝火燃盡,餘燼裡看不出曾經的熱鬧。

    無論如何,過去的都過去了。

    文紀從外面走進來,看見姜梨坐在姬蘅身邊,微微一怔,道:“姜二姑娘?”

    “嗯?”姜梨站起身,“你來的正好,國公爺好似喝醉了。”

    “喝醉了?”文紀蹙眉,“姑娘何不出來叫屬下?”

    “我怕我離開,國公爺一人留在這裡有危險。”姜梨解釋。

    文紀噎了噎,大約姜梨說的話實在令他難以理解。姜梨見他如此,也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就道:“他畢竟喝醉了,我知道他很厲害,不過到底也是肉體凡胎。國公府樹敵不少,倘若有人趁此機會前來索命,不說得手,可倘若傷到了他也不好。我雖不會武功,但還能喊,真要有什麼不對,自然會叫人來。只是我本以為他很快會醒,不曾想像是醉的深了。”姜梨微笑道:“既然如此,今夜事情怕是談不成,無事,我先回去,改日得了機會再來拜訪,或者讓趙軻傳話也行。”

    她得離開了,在這裡耽誤太久,今夜也別想休息。

    文紀提醒:“您的披風……”

    “差點忘記。”姜梨從姬蘅的身上拿起自己的披風,又對文紀笑道:“不過雖然他醉的深,還是不要在這裡睡得好。燕京城風雪大,著了風寒不是小事,你之後將他帶回屋去吧。”

    文紀道:“趙軻送您。”

    “好。”姜梨道,“不必送我了,我知道出去的路,趙軻應當在外面等吧。你留在這裡吧,你主子身邊差不了人,太危險了。”

    她繫好披風的帶子,隨手提了一盞放在桌上的燈籠,離開了院子。

    文紀看著女孩子消失的背影,雪地路滑,她卻走得很穩,不快也不慢,很堅定的樣子。分明是柔弱的少女,不知為何,總讓人覺得很有力量。

    姜梨的身影消失了,再也看不到了,文紀轉過頭,正想叫醒姬蘅,卻見那紅衣的青年,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

    他的雙眼一片清明,沒有一絲醉意,仍舊是手托腮的姿態,卻沒有方才的脆弱無依,彷彿一切都是人的錯覺。

    “主子。”文紀道,話語裡並無驚訝,彷彿早就知道姬蘅並沒有醉似的。

    也許是,畢竟國公府的這位大人,從來不允許自己喝醉。無論何時何地,醉了就會給人可乘之機。不知從多少歲起,也許是知曉一切的真相開始,他就永遠的活在清醒之中,時時刻刻都如此。

    “走吧。”姬蘅站起身,轉身往屋裡走去。

    他的耳邊,還回想著女孩子的話。

    “我知道他很厲害,不過到底也是肉體凡胎。國公府樹敵不少,倘若有人趁此機會前來索命,不說得手,可倘若傷到了他也不好。我雖不會武功,但還能喊,真要有什麼不對,自然會叫人來。”

    她竟然想著保護他?

    不知該說是可貴的善良還是愚蠢的天真,真要出事,哪裡會給她叫人的機會,自然是連她也一起殺了。但最令人詫異的,大約還是她認為自己是肉體凡胎,也是芸芸眾生之中最普通的一個。

    人們敬畏他、仰望他、害怕他、依賴他,時間久了,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他只是個人。

    保護他這種事,除了暗衛以外,幾十年來,大約沒有人對他說過,包括他的親人。他所需要的是成長和強大,不需要有軟弱。

    但是……姜梨卻把這一切說的無比自然。

    姬蘅收起扇子,不再多想。

    身上似乎還有她披風上的暖意。

    ……

    這天晚上,最後是趙軻將姜梨送回姜家的。同出去的時候一樣,仍舊是走的“後門”,無人發現。

    第二日,姜梨因著頭天晚上在國公府折騰了大半夜,起得也晚了些。桐兒還笑道:“姑娘昨夜裡睡得真長,難得睡得這樣好。外頭到處都是放鞭炮的聲音,奴婢今兒個雞叫三聲的時候就醒了,在床上烙餅似的睡不著。”

    白雪和桐兒絲毫不曉得姜梨昨夜裡根本沒在府上,而是去了國公府,甚至和姬老將軍一群人烤了鹿肉。

    不過這話要是對她們說,也實在令人驚世駭俗了,也許旁人還以為她在說夢話,畢竟能在深更半夜裡偷溜出門去國公府和一群倒也不算很熟悉的人喝酒吃肉,實在不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幹得出來的事,甚至別說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正經人家的女孩子,怕是也沒這個膽子。

    姜梨搖了搖頭,不知為何,卻又有些好笑。很奇怪,如今她的身份遠比做“沈夫人”的時候高的多了,按理來說要講的規矩也應當更多才是。事實上她卻是比從前更自由了些,可見有的時候身份並不是禁錮自己天性的理由,人才是。

    這回她倒是挺慶幸的。

    白雪道:“姑娘,咱們該去給老夫人請安了。”

    新年這段日子,每日早晨給姜老夫人請安是少不了的。可能姜老夫人也希望趁此機會修復和姜梨的關係,每每對姜梨也算慈愛,只是這過分的慈愛,讓姜梨有些不自在。

    她道:“好。”

    到了晚鳳堂,便見姜老夫人坐在堂廳裡,姜丙吉正被奶媽拉著,坐在凳子上吃花生糖。自從季淑然走了後,姜老夫人對姜丙吉的管教也嚴厲了許多。姜丙吉畢竟是小孩子,當初季淑然雖然寵愛,但更多的時間還是養在了老夫人身邊。因此雖然有些養歪了,卻不像姜幼瑤那般無可救藥。這段日子也規矩了起來,至少不像姜梨剛到姜府時候那般無法無天了。

    姜老夫人見姜梨來了,照常和姜梨說了會兒話。姜玉燕也在,侷促的坐在一邊,沉默的很少說話。她是這個性子,姜老夫人習以為常,待她也是淡淡的。雖然不苛刻,但也不親熱。

    唯有姜幼瑤遲遲未來。

    “三丫頭怎麼沒過來?”姜老夫人問。

    身邊的嬤嬤瞧了瞧外面,道:“許是起遲了,丫鬟們也沒來報。”

    姜老夫人皺了皺眉,道:“越發沒規矩!”她大約以為姜幼瑤是昨日裡因為葉家來人的事還在賭氣,故意不來請安的。

    姜梨微微一笑,不疾不徐的喝茶,姜幼瑤如何,她才懶得管。姜幼瑤倘若再不收起原先的性子,便是自己不對付她,也遲早有人對付她。

    “你去看看。”姜老夫人對珍珠道:“把她給我‘請’過來。”

    姜老夫人的聲音裡,已然有了些微怒氣。

    姜玉燕更害怕了,有些手足無措,似乎是想離開,又不知應當找個什麼理由。躊躇的時候,姜景睿和姜景佑也來了,年關的時候他們不必唸書,難得的自由。姜景睿看見姜梨一樂,道:“喲,都來齊了。”

    盧氏四下掃了一眼,笑道:“怕不是都吧,幼瑤怎麼不見?”

    她就這麼說說,眼下楊氏不在,季淑然也不在,無人與她搭話。盧氏就來與姜梨閒聊,都是些瑣碎的事情,簡直是沒話找話說。盧氏也知道,如今姜老夫人有意想要彌補姜梨,和姜梨交好,自然能讓老夫人心中舒坦。能把老夫人哄得高興了,日子能難過到哪裡去?

    這般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過了一會兒,珍珠回來了。姜梨眼尖的發現,珍珠的身後並沒有其他人——她沒有把姜幼瑤“請”來。

    不僅如此,走得近了,姜梨還發現,珍珠腳步匆匆,面色慌張,她是老夫人身邊的丫鬟,鮮少有這般驚惶的時候,如此神色,只怕是出了事。

    果然,珍珠一進晚鳳堂,就道:“老夫人,出事了,三小姐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姜老夫人皺眉道。

    “三小姐不在府裡,離開了!”

    “離開了是什麼意思?”盧氏不以為然,“說不準她出府玩去了,只是沒與門房的人說,怎麼這般驚惶的?”

    珍珠扭頭,似乎這才看到盧氏也在,面色更加為難了。姜老夫人道:“你只管說,不必忌諱什麼,此處都是自家人。”

    “三小姐絕不是偷偷出府去玩的。”珍珠道:“奴婢方才去看過了,三小姐屋裡,值錢的金銀細軟都不見了,還有架子上的古董,衣物。而且,三小姐的貼身丫鬟還在府裡,三小姐若偷偷出府,不可能不帶上丫鬟的!”

    這分明是要一去不回頭的姿態。

    “啪”的一聲,姜老夫人手裡的茶盞摔碎了。盧氏也驚訝的張大了嘴。

    姜梨心想,這回可是真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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