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晉江48
說這句話時,德妃故意低聲耳語,只有虞楚黛能聽到其聲音。
在旁人眼中,德妃只是靠近虞貴妃,替她整理了一下微亂的衣襟。
遠離虞楚黛後,德妃又換上體面微笑,在場還有其他人,她得保持自己一貫的溫婉形象,聲音平穩道:“虞貴妃編故事編得挺精彩,只是妾身深居宮中,時刻恪守宮妃本分,萬萬不敢同前朝有勾連。虞貴妃莫不是在夜宴上嚇到後夢魘,將夢境同真實混作一團,平白冤枉妾身?”
虞楚黛道:“德妃敢做卻不敢認,若你當真無辜,我此番何必同你交惡。”
德妃冷笑道:“虞貴妃同人交惡又不是什麼新鮮事。你連昔日的主子慶和公主,都沒放在眼中,一當上貴妃便急不可耐地耀武揚威,可憐那慶和被你嚇得哆嗦,哭哭啼啼回到長春宮中,休養至今。虞貴妃,妾身雖不中用,但滿宮嬪妃裡,你隨便找人問,妾身執掌後宮多年,何時像你這般恃寵而驕過?”
虞楚黛知曉德妃是故意拿慶和的事打壓自己,並不辯駁,直接順著德妃的話說:“恃寵而驕也要有寵可恃,德妃,你用不著轉移話題,今日,我只要跟你了斷高洪的事。”
德妃見虞楚黛未像自己預料中那般自證,只好回到高洪的事情上,道:“妾身沒做過,沒法兒同你了斷。虞貴妃,說話做事都得講究證據,你口口聲聲說妾身害你,人證在哪裡?物證又在哪裡?”
她露出個嘲諷的笑,“您可別說,是非清白都在你虞貴妃心裡。”
虞楚黛:“……”
不巧,還真是全在她心裡。
讀心術就是這點不好,經常將人陷入啞巴吃黃連的境地中,心裡明白真相有什麼用,證據痕跡是一點兒都沒有。
她忽然想起上回抄經書時,同高龍啟拌嘴的話。
她說她更欣賞文鬥智鬥,而非動手動腳。
今天卻理解了高龍啟,有時候,嘴上官司討不到便宜,還真想武鬥。
虞楚黛道:“你是否清白,經歷一番審訊後,自見分曉。”
她不是專業的斷案人員,但宮裡不缺此類人才。
德妃一聽,立刻驚聲道:“貴妃這是要屈打成招啊!”
她聲音大得連外邊兒都聽得到。
織造坊的宮人們紛紛圍在庫房外聽牆角。
德妃淡然的聲音忽然變成委屈哭腔,“妾身說過自己沒做過,貴妃跟高洪發生齟齬,何必對妾身苦苦相逼。妾身自知不如你得聖心,可妾身在後宮中多年,品性如何,陛下和各宮姐妹們都知道。貴妃平白汙衊妾身,妾身斷不能接受……”
德妃字字句句都是委屈和對虞楚黛的控訴,彷彿已然歷經屈打成招。她面上哭得越慘,心裡就越發得意,今日虞楚黛不僅拿她沒轍,還得鬧得滿城風雨。
全後宮都會知曉虞貴妃張揚跋扈,而高龍啟最厭煩宮妃喧鬧,而今天這事兒,完全是虞楚黛挑起來的。
自進宮以來,她德妃賢惠大度,溫柔和善,對付敵人時都是將證據備好後送人上路,雲淡風輕。
她向來人淡如菊,今日失態至此,可見虞貴妃將她逼迫到了何等程度。
虞楚黛洞悉她的謀算,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演戲,人家要演,根本攔不住。
德妃乾脆趁亂再添一把火,嘴裡喊著要一死以證清白,一頭撞向放置珠寶的架子。
她力度控制得極好,額心撞出血跡,模樣可憐,但絕對死不了。
她身後的宮妃們紛紛湊過來安撫德妃,望向虞楚黛的眼神充滿害怕和不滿。
“貴妃何必苦苦相逼。”
“您在高洪那兒受了氣,也不能找德妃姐姐撒氣啊。”
“你們南惠人就是這麼胡亂定罪?”
七嘴八舌,現場一片混亂。
虞楚黛:“……”
她說了要找專門人才查案,德妃自己尋死覓活,怎麼還反而成了她胡亂定罪?
就因為德妃哭得更大聲更可憐?一個人演完全場,演得她百口莫辯。
張泰田聲音響起,高龍啟隨之出現,眼神掃過全場。
庫房中一片狼藉。
德妃跌坐在地上,額間血跡鮮紅,髮髻微亂,梨花帶雨,低聲啜泣,又美又慘。
虞楚黛則站在一旁,睥睨著地上的德妃,眉目間冷漠疏離,顯露出厭惡之色,儼然一個惡毒驕縱的寵妃。
見高龍啟出現,虞楚黛漠然的表情瞬間化為心虛,眼下這情形,對自己很不利。
高龍啟的目光,停留在虞楚黛身後的黑白珍珠上,頓時一凜。
虞楚黛心虛翻倍,現在不止德妃的慘狀,還得加上黑白珍珠……高龍啟不喜歡她和她們玩兒,她是揹著他過來私會。
……私會……這個詞冒出來後,她心中彆扭。
她找兩個女性朋友玩,怎麼能跟私會扯上關係?也就高龍啟能把人逼到這份兒上。
高龍啟冷冷道:“貴妃所到之處,好生熱鬧。”
德妃最會察言觀色,見高龍啟對虞楚黛神色冷淡,立即抓住時機,跪行上前,叩首道:“妾身有事稟報陛下,求陛下為妾身做主。”
她將方才之事簡要說明,運用春秋筆法,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而虞楚黛則毫無證據,仗勢欺人。
高龍啟聽後,看向虞楚黛,“德妃說完了,貴妃如何說?”
虞楚黛在話術上的造詣遠不如德妃,但還是竭盡所能將事情再述一次,只是,話說得再好,邏輯再圓滿,沒有證據就是沒有證據。
德妃則抓住這個漏洞,死不承認,反而抓住虞貴妃媚上欺下來攻擊。她的傷口還在流血,妃嬪們也都看到是虞氏跋扈惹事,一切明晰。
虞楚黛從上回佛經之事就知道,高龍啟並不在乎妃嬪們,他只是單純喜歡看妃嬪廝殺,就像看他養的那些猛獸互咬。
她鬥不過德妃,便相當於鬥敗的獸。
她無法讀高龍啟的心,經歷許多後,覺得人心只會比自己想象中更復雜更涼薄。而德妃在此事上與自己想法相同。德妃反覆激怒她,也是想激得她跟高龍啟哭鬧,借刀殺人,德妃從前用此招數除掉過不少對手。
與其寄希望於陰晴不定的高龍啟,不如她自己跟德妃拼了。
她被高洪羞辱全拜德妃所賜,現在還這樣顛倒黑白,她咽不下這口氣。
況且,若是放任德妃逃過此劫,日後必定會加倍報復她。
佛經那會兒,她覺得自己和德妃沒有深仇大恨,但此時看來,德妃喪心病狂,恨她入骨。
她們既是死敵,那便以命相搏。
虞楚黛跪在高龍啟身前,腰板挺直,道:“陛下,妾身所言句句屬實,但也承認,確實沒有證據。德妃認為妾身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要求審訊是草菅人命,那麼,妾身願意拿自己的命作陪。”
她轉頭死死盯著身旁跪著的德妃,“此事由妾身一人引起,妾身請求同德妃以及長春宮所有宮人一起進入暴房,遭受盤問,生死無怨。德妃,這下你總不會覺得有失公允吧?”
她笑起來,眼神中帶著幾絲不自知的癲狂。
高龍啟喜歡折磨人,喜歡看困獸撕咬,她就以他喜歡的方式拖德妃下水。
德妃不是要她死嗎?
好啊,一起吧。
她的命沒多長,能用條殘命出口惡氣,換德妃同死,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