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張嬤嬤心頭激動,忙同姚姑姑遞了個眼色。




姚姑姑會意,這是要清理門戶了,忙領著帶來的丫鬟出了院子,跨出門檻後,話裡有話地道:“今日青天老爺在,誰還能有冤屈?”




在竹院有冤屈的,不就那幾個被白明霽趕出來的奴才。




深院裡圍牆一圍,四四方方也算得上一座小城,有點熱鬧,誰也不想錯過,趕緊找人傳話。




院子內玉珠也意識到自己今日佔了上風,人跪在晏長陵跟前,妙語連珠,“奴婢也不知到底哪裡得罪了少奶奶,思來想去,估摸著許是世子爺那套茶具少奶奶想換,奴婢一時糊塗,護了兩嘴......”




金秋姑姑喉嚨裡‘嘶’出一聲,“你那是護了兩嘴,十嘴都算少的了,你是如何說的你忘了?你......”




“奴婢伺候了世子爺五年。”玉珠一聲打斷她,膝行幾步,拖著哭腔道:“世子爺人不在,奴婢想著屋裡總得留點之前的東西,好有個念想,少奶奶不愛聽,還要把奴婢給賣了,若非二夫人那日攔了下來,奴婢,奴婢早就,奴婢不活了......”說著要起身去撞樹,被邊上的婆子拉住,眾人七嘴八舌相勸,好不熱鬧。




很久沒這麼被吵過了,白明霽眼皮子兩跳,頭偏向一邊,正想回避,前面石凳上坐著的人,忽然回頭,朝她望來,“不過來聽?”




白明霽抬頭時,他已收回視線,從袖筒內掏出了塊乾爽的帕子,遞給旁邊的侍衛,“水擦乾,讓少奶奶坐。”




確定他喚的是自己,白明霽走了過去。




見她乖乖地坐在世子爺身旁,鬧騰的玉珠終於安靜了下來,擺出一副不是自己非要找事,而是被逼無奈的委屈狀,“若是奴婢一人,奴婢倒也覺得是自個兒不是,可院子裡的人少奶奶換了大半,奴婢著實,著實想不明白......”




晏長陵頗有耐心地聽她說,“還有誰冤屈了?”




話音一落,外面一串倉促的腳步聲回應了他,三五個小廝接二連三同玉珠跪成了一團,齊聲喊冤,“世子爺,求世子爺替小的做主......”




白明霽對這幾人有點印象。




半夜出去賭錢,被她回來撞上,第二日一早便讓他們收拾東西滾蛋。




冤,哪裡來的冤?




但人不是他的,晏長陵要想叫回來,她沒意見,“我......”




幾人卻沒給她發話的機會,“世子爺,奴才伺候世子爺十年了,從未有過差池......”




“小的替世子爺養了阿俊六年,也不知奴才走後,旁人有沒有好好待它,奴才對不住世子爺......”




“世子爺......”




好吵。




白明霽討厭哄哄鬧鬧,一吵頭便疼,指甲不自覺想去扣東西。




“奴才做得不好,願意受罰,求世子爺不要趕奴才走......”




“求世子爺.....”




滿院子的喊冤,一聲賽過一聲,白明霽都快把膝上的一縷金線扣出來了。




“世子爺......”




眉心突突兩跳,白明霽忍無可忍,壓在心口的怒火說爆就爆,手邊上正好有個趁手的傢伙事,抄起擱在石桌旁的那把銀槍,起身,脫手一扔,“砰——”銀槍穩穩當當地插|進了幾人身後的榕樹枝幹上,憋著的一口氣她全使了出來,力道不小,銀槍的尾巴“呼呼——”一陣搖晃。




連著落了幾日的雨,樹枝上積滿了水,嘩啦啦落下來,跪下的幾人被淋了個落湯雞。




可算都閉嘴了。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白明霽也終於吐出了那口氣,“吵什麼吵!”




耳邊死寂般的安靜。




怒氣慢慢散去,回過神待看清對面樹上定著的是什麼東西后,白明霽心下一涼。




她聽說過那杆銀槍的來歷,乃皇帝當年登基時,親自所賜。




十六歲時便伴著他勇闖沙場,幾年下來,飲血無數。




眼眸輕輕往邊上轉去,餘光瞥見一道目光正盯著自己,便也沒那個必要再去來個對視。




誰也沒說話,等著她自己收場。




扔了人家的槍,總得撿回來。




白明霽一邊往樹下走,一邊義正言辭地道:“再吵就賣了!”




可扔的時候沒掌握好高度。




伸手夠是夠到了,但使不上力,一下沒拔動。




又使勁,還是沒動。




再拔下來,只會更難看。




白明霽迫使自己回頭,迎上對面那道黑沉沉的目光,平靜地道:“是我為難他們嗎?當奴才得有當奴才的樣,主子回來,不伺候更衣,反而來伸冤,這算哪門子的忠心。”




腳尖一挪,又道:“我去替世子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