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醉 作品

及笄

 冬月初九,我十六歲生辰,亦是我行及笄禮的日子。

 及笄,向來是由族中德高望重的女性為處與青澀與成熟之交的女子盤發行禮,往上數三代,只有太后最為德高望重了,只是二姐的及笄禮是由母親完成,我也不願有什麼不同,因此這一天是母親為我及笄。

 我見過母親為二姐及笄,那是四年前的一日,日光晴好,天高雲淡。

 今日終於輪到了我和三姐,冬月,寒梅盛開的日子。

 我坐在鏡前,母親在身後輕柔地梳理著我的長髮,細膩而溫柔。

 “小合,你的頭髮長得真好,就像我年輕的時候。”母親微笑,眼角掬出細細的笑紋。

 姐姐已經禮畢,在旁邊看著我,鳳眼一瞪:“就你秦思合頭發多。我偏偏隨了父親。”

 我做了個鬼臉,母親在身後叫我別亂動。

 象徵成年的髮簪插進厚重的髮髻,母親的嘴角再次揚起微笑。隨即,她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我。

 “生辰快樂,我的小女兒。”

 我在母親的注視下打開了盒子,是一副紅翡翠頭面,從髮飾到手鐲共八樣物件,極為精美。

 “母親。”我捧著盒子,笑著倚在母親懷裡。母親扶著我的肩,笑道:“快起來,髮髻會亂的。”

 今日並未宴請賓客,只是為了慶賀我和姐姐及笄,父親母親特地請了新月坊的戲曲班子來家中表演。

 新月坊的人已經準備妥當,鑼鼓齊奏地開始了。我和姐姐坐在一起,桌前擺滿了瓜果小食,一切都像是當年在淥城那般。

 記得幼時,每一回戲班子來淥城,城裡都要鬧得沸沸揚揚的。城裡的男女老少追著趕著去佔位、租船。那一日,街邊的小食鋪生意會特別好,常常斷貨。

 我們要早早起床,梳妝打扮。

 出門時,三姐已經往許府去叫鍾陽哥哥和觀晴了。我只好去叫盛延。

 路上人很多,應該都是去看戲的,我在人群中穿來穿去,好不容易到了盛府大門,看見那個話多的家丁,說:“我來找你家少爺。”

 家丁慢吞吞地點點頭,往裡面走,我催他:“你快一點啊,一會兒看戲就遲了!”

 那個家丁立刻小跑起來。

 不一會兒他氣喘吁吁地跑回來說:“少爺不出來了。”

 “為何?”

 家丁難為情道:“小的也不知,只是少爺昨日回來臉色就不大好看。”

 這個盛延,犯什麼倔,不去就不去了,我對他說道:“那你告訴他,要不去今晚也別來了,犯什麼毛病?害得我跑這麼久。”我氣沖沖地跑開了。

 來到露天土壩上,已經堆了很多人了。有來得早點的帶了小軟墊坐在很前頭,嗑著瓜子兒說著話,哼著小曲兒唱著歌。沒有座椅,我們站在人群中翹首以盼。還有些搭船來的,徑直坐在船裡,有椅子小案几,還有一些水果零嘴,與我們相比逍遙似神仙。

 我算七人中較矮的一個,踮起腳尖望啊望,始終看見黑壓壓一片頭頂。鍾陽哥哥在旁邊,我不好發牢騷,只有默默咬牙哀怨。以前也曾有戲班來唱戲,裡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洩不通,也不曾像今日這般火熱,大概是節慶的緣故。那時,總是大哥把我舉在他亦不成熟的肩頭,我就可以穿過層層人群,看見戲臺子上花枝招展的戲子,聽他們咿咿呀呀。可那是我很小的時候,現在我大了,不可能也不好意思那樣了。

 等了好久,人群安靜下來,有戲子上臺了?我拉拉二姐,問:“這出叫什麼?”二姐小聲回答:“這出戏呀,叫《長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