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醉 作品

除夕

 空曠的街道上起風了,吹得牆角屋頭的冰碴破剌剌地響,墨藍的寒空澄練如冰河,開闊處宮牆的燈火呼嘯,一遠一近,亦真亦虛,恍惚間如夢如幻。

 我試著發聲,卻又啞了聲音:“盛延?是你麼?”

 他瘦了,變黑了,臉上的輪廓顯現出來,鏗鏘鎧甲,一身英氣。

 可是,他的眼神還是如此熟悉。他驚喜地喚了一聲:“思合!”又不太自信地走近些,“還是思若?”

 我笑著瞪他:“許久不見,又要鬧出弄錯人的笑話?”

 “原來是思合!”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傳來:“思合,真的是你嗎?我是在做夢嗎?”

 我笑眼彎彎,眼中帶淚地望著他。

 “思合,你美得我都快認不出了,真的是你麼?”

 “是我呀,你這個傻子!都問了多少遍了,還分不出真假麼?”我笑出眼淚來,站在原地擦了擦臉,等他靠近。

 他連連應聲,目光不曾從我臉上移開,如同在欣賞一件絕世珍寶般,小心翼翼又驚奇讚歎:“你真是與從前大不同了!我們也才兩年未見,怎的你變化如此之大!”

 “你也是呀。”我道,盛延從前白白嫩嫩,和我差不多高,如今比印象中高大了許多,黝黑了許多,一身鎧甲英氣逼人,也和記憶中那個喜歡和我拌嘴生氣的小紈絝大不相同了。

 盛延結結巴巴道:“你家的事,母親都來信說了,只是篇幅簡短。我不知你在封都,不然我早就登門拜訪了。”

 我點點頭。他又問:“我寫的信……你都看到了嗎?”

 我又點點頭。盛延每半年就會往家裡寄信,末尾總會問我們兄妹四人安好,盛伯母每次都會特意說起此事,眼神有意無意地看著我和三姐。

 “你不是在塞北麼?怎麼來封都了?”我問。

 “我在塞北已有兩年,按照更戍條例是要被調回封都的,我也是年前才到。只是聽聞陛下廢除了更戍例法,之後應該是要常駐封都了。你呢?你家裡,究竟是怎麼回事?今日除夕,校尉許我們歸家半日,我沒有投靠的親友,便出來閒逛了。你怎麼不在家裡過?”

 “你還真是消息閉塞。盛延,一切都變了。”我略有些感慨,簡單講了講家中的近況。

 他花了好些功夫才反應過來,緩慢地點了點頭:“原來他們所說不假。可是,我沒變,你看,我真沒變。”

 “你就睜眼說瞎話吧。你不僅長高了,還變瘦了,樣貌也變好看了,人也壯實了,而且聲音變成熟了。要說不變的,就是還和以前一樣傻。”

 “你!”

 我吐了吐舌頭,岔開話題:“既然你在封沒有投靠的親朋,不如來我家迎新年,如何?秦府不遠的。”

 他離開家時,不過是十五六的年歲,獨自一人在邊疆戍守,想是吃了不少苦,我有些心疼,想著邀請他來家裡作客,除夕就該團團圓圓的。

 他看了看自己周身,“突然拜訪,都沒有準備禮物,秦伯伯和伯母……”

 我道:“他們進宮了,家裡只有我和姐姐。姐姐見了你,一定會很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