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海

 自從各宮妃嬪得知陛下喜歡在鏡海邊遊玩之後，幾乎半個行宮的人都跑來湖畔了。從晨間到傍晚，一直都有人在湖畔等待與陛下偶遇。天剛亮就聽見窗外吵吵嚷嚷，吵得我頭疼。

 起身一看，原來是董美人和侍女在岸邊玩水，幾個小宮女綁了衣裙，衣袖褪至上臂，露出光潔的手肘，正在嬉戲。這在家鄉十分常見，但是在宮裡卻有失體統，我懶得約束他們，想著出來玩一趟也不必如此嚴厲，便讓關了門窗繼續睡。

 睡著睡著突然想起一事。我猛地睜眼，今日是初二，昨晚皇后應是在南薰殿歇息的。我睡眠向來不淺，都被吵醒了，那遲暄和皇后豈不是也可能會被吵醒？

 這樣想著，也全無睏意了，於是起身梳洗。剛落座準備用膳，便聽見訓斥之聲，我讓雨笙悄悄開了窗，站在窗戶背後聽著那邊動靜。

 “娘娘，皇后娘娘親自從南薰殿出來訓斥了董美人，身邊的榴月姑姑還掌了那幾個小宮女的嘴。董美人已經被皇后下令禁足在知語軒了，直至離開行宮。”雨笙道。

 已經是八月了，中秋之前便要回宮，董美人也在知語軒呆不了多久。我又問：“皇后娘娘呢，她回去了嗎？”

 “皇后趕走了董美人後，並未回南薰殿，而是帶著宮女在湖畔賞景。”雨笙道。

 我輕笑一聲：“這鏡海可真是個風水寶地，連皇后也惦記上了。對了，雨笙，今日你且去請太醫來，就說是請平安脈。本宮上月葵水未至，也不知是什麼原因。”

 雨笙很是高興：“娘娘想是有了吧！奴婢也記著，娘娘上次葵水已是六月中的事了，如今已是八月，怎會遲了這麼久。”

 我笑道：“你快些請來太醫便是，就說近日暑氣重，本宮有些乏力。”

 雨笙領命去了，不一會兒便找來一位年長的醫者。

 “微臣拜見貴妃娘娘。”

 我示意他不必多禮。雨笙悄悄在我耳邊說：“娘娘，這是太醫局的太醫令莊大人，出宮之前，芙如姑姑叮囑過奴婢，若是娘娘身子不適，找莊太醫即可。奴婢都記著。”

 原來，姨母都已經為我打點好了。雨笙這丫頭，平日裡看著傻傻的，交代她的事情她還十分上心，也不枉我教她讀書識禮。

 我伸出手腕任莊太醫診脈，安靜須臾，他的手指從我腕上離開。

 “莊大人，本宮葵水許久未至，不知是否如本宮猜想那般。”

 “正如娘娘所料，娘娘脈象流利，應指圓滑，正是喜脈。只是娘娘孕期較短，脈象尚且微弱，須得小心保養才是。微臣這就為娘娘開上幾副補氣血的方子，對外只道是娘娘中了暑氣，體虛所致。微臣也會向陛下進言，娘娘用藥這幾日已不宜再侍寢，還需靜養。”莊太醫一氣呵成，三言兩語便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不愧是姨母安排的人。

 “莊大人如此老成，本宮便放心了。”我看了雨笙一眼，她立即會意，從盒中掏出一把金瓜子來。“大人來時辛苦了，一點心意還請大人笑納。”

 “謝貴妃娘娘美意，只是微臣已受太后重饋，實在不敢再接受娘娘好意。且若是被他人知曉了，必定會猜測娘娘病情。請貴妃娘娘放心，微臣必當為娘娘腹中龍胎赴湯蹈火，等娘娘瓜熟蒂落產下皇子之時，再闔宮封賞也不遲。”莊太醫婉拒天衣無縫，我竟然也不好再命他收下。

 “如此，便勞莊大人多多費心了。”

 遲暄得知我中了暑氣，很快便趕來了觀海殿看望。

 “行宮陰涼之處甚多，怎麼偏要往日頭下站著？也不知道愛惜自己。”他大步流星地步入寢殿，銀灰的衣帶飄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