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掌櫃很快將契約擬好。
陶青魚聽到有人上樓的聲音,立馬將方問黎往邊上一推。
“你坐好!”
方問黎眼中含笑,幫哥兒理了理揉亂的衣服,慢條斯理坐了回去。
掌櫃進門,方問黎目光從他堆滿褶子的笑臉上劃過。
兩方簽字畫押,這事兒就這麼成了。
掌櫃客客氣氣將人送出去,眼光掃過陶青魚身旁刻意降低了存在感的方問黎,他點了點頭。
玄同書院的方夫子,他或多或少還是知道一點。
方問黎頷首,隨著哥兒一起走了。
到人少的地方,方問黎拉住陶青魚的手,一點點擦著他沾了印泥的指腹。
街上人不多,但依舊有人看來。
陶青魚動了動手,收不回來。
他只能移開視線,看著方問黎的側臉問:“你說……我辦個做魚丸的作坊如何?”
“自然可以。”
方問黎收了帕子,與哥兒挨近。
寬大的袖擺擋住了交握的手,方問黎捏捏哥兒手心。
“不過夫郎想在哪裡辦?”
陶青魚搖頭:“只忽然蹦出來的念頭,還沒想好。”
方問黎道:“我建議在縣裡。”
“你是不想我離家裡太遠。”
“這只是其一。”
陶青魚看著他,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方問黎笑道:“若要做魚丸,勢必要人也要地方。”
“寶瓶村雖好,但家中沒有多餘的空間。且人多眼雜,還要顧及手藝被偷學了去。”
“不如在縣裡選個帶院子的鋪面。後面做,前面賣。豈不正好?”
陶青魚抿唇衝他笑了笑。
“說得輕巧,可縣裡鋪子本就不便宜,何況還帶了院子的。”
“縣裡尋常鋪面的租金一月在五兩到五十兩。價格低的也不是找不到。夫郎若願意,我叫人幫你打聽打聽?”
“再等等吧。”
陶青魚偏頭看向方問黎,笑容微緩:“為時尚早,等我想明白了來。”
方問黎點頭。
哥兒願意折騰就先讓他自己折騰著。
因著這筆意料之外的生意,陶青魚又不得不去魚市再訂了些魚。
魚丸要的量加大,相應的家裡也會更忙。
陶青魚在縣裡也是閒著的,倒不如回去。
方問黎無所謂,哥兒去哪兒他跟著就是。
連續幾次大集,家中的生意都極好。
甚至在鴻運酒樓將魚丸做的各色菜式賣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又有好些家酒樓找上門來。
此前供應鴻運酒樓也沒要求只獨給他一家。
趁此機會,陶青魚幾邊供貨,忙得腳不沾地。
一個大集裡,陶家人要做一百三十到一百五十斤的魚丸。
除了自家攤子上賣的五十斤, 餘下的還要供給鴻運酒樓、臨水酒樓以及縣裡最大的鳴凰酒樓。
他攤子依舊是十文一碗, 賣給那些酒樓的則是三十幾文一斤。
只刨去賣料的成本,他每一次市集能到手三兩八錢銀。
小半個月過去,一家人起早貪黑。
木板車換成了小推車,五次大集下他總共掙了十九兩一錢銀。
後面再加上小推車一經推出,家裡又接了第一批五個小推車的訂單,定金總共五兩,他爺全給他了。
所以現在陶青魚手裡有一十四兩一錢。
加上前面零零散散存下的,再有方問黎之前給的沒用完的,還有他小爹爹也把攢下的都給了他。
如此,一家人總算將這筆錢湊齊。
雖極累,但最後看到落在手中的白花花的銀子,一切都值了。
陶青魚原本想將到手的銀子給三叔兩口子分一分。
但三叔卻道:“又沒分家,先前給的銀子還有,拿去還了才安心。”
楊鵲也道:“後面又不是沒掙的了,著什麼急。”
當初借的銀子不僅是給他爹,給一叔治了腿。還負擔了家裡的開銷。
只要不分家,大家都覺著這錢怎麼都不該大房一家還。
甚至一叔一家還偶爾回來,幾錢幾錢地把之前治腿的錢給陶青魚。
陶青魚攏了攏自己身上所有的銀子。
加上他小爹爹拿出來的那些;還有原來剩下沒用完的;一叔家給的;爺奶墊的;以及幾個酒樓付的定金,才堪堪湊齊。
眾人見狀,看哥兒點頭才舒了口氣。
他爺陶有糧道:“早點還了,也早點了事。以後掙的放兜裡才踏實了。”
陶青魚點頭。
方霧拍拍他手背道:“說話想想再說,你兩人不能為此生分了。”
“我知道。”陶青魚道。
*
方家小院。
入夏了,晚風也帶著幾分熱氣。
圓月高懸,銀白的月輝籠罩院子,還省了蠟燭錢。
屋外新搭起來的葡萄架子下,陶青魚將自己帶過來的錢盒子打開。
方問黎坐在他身側,手拿扇子在哥兒後背輕輕扇動。
陶青魚將一百兩銀票拿出來端端正正擺在方問黎跟前。
他笑著道:“我代表陶家來還錢。”
方問黎扇子不停,笑望著哥兒。“先前不是說好了不還的?”
“我怎麼不記得有這回事兒?”
見人不動,陶青魚虎著臉道:“你收不收?”
方問黎眉梢一挑,手指壓住桌上的銀票。
“好,收下。”
一百兩而已,收下便收下吧。
他將銀票拿起。
陶青魚唇角輕翹,肩膀放鬆下來。
“我去放著?”
“嗯。”
陶青魚看著方問黎進屋,又見他隨意拎了個分量不輕的布袋子出來。
“這是什麼?”
“家底。” 方問黎推到哥兒身邊,“以後就麻煩夫郎掌家了。”
陶青魚疑惑看了方問黎一眼。
方問黎衝他揚了揚下巴。
“不瞧瞧?”
陶青魚猶豫了會兒,將包袱打開。
簡單的一個棉布袋子裡,底下一層鋪滿了白花花的銀子。裡面放著兩個棉布包裹,陶青魚看了方問黎一眼。
“打開看看。”方問黎鼓勵笑道。
陶青魚挨個打開,又是一堆的銀票跟地契房契。而布袋裡唯一單獨的銀票則是他剛剛給的。
一時間,陶青魚心裡有種不真實的感受。
他嗓音微澀:“給我你放心?”
方問黎捋了捋哥兒耳側汗溼了的頭髮,又拿起扇子給他扇風。
他神色悠然,交代家底兒跟談論明早吃什麼一般,輕鬆得有些隨意。
“難道夫郎要跑?”
陶青魚瞪他。
“沒跟你開玩笑。”
“你我既是夫夫,家產交給你打理,好比從我的左手換到右手。有什麼分別?”
方問黎拿起最上面的那張銀票在陶青魚面前搖了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