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上樓 作品

52.撒嬌 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姜瑤楚昭在湖邊相看, 而湖心的滄浪亭內,卻是另一番光景。




雖是暖日,可到底臨湖, 湖水沁寒, 兼之四面竹簾打起, 風吹得人人簌簌。




長公主披一件錦紫元寶紋厚氅,腳邊還放著銀絲碳盆,塗了丹寇的手敞著在那炭盆上烘烤, 嘴裡道:“到底是年紀大了, 不像他們這邊年輕人火氣壯, 想當年,本宮也是在冬川冷原馳過馬的。”




她對面坐著個品紅鵲枝紋短襦的婦人, 頭上戴六翅蓮臺冠——皇后可戴九翅, 安國公主八翅, 這六翅, 也非一般人能戴的。




此人正是王宰輔正妻範氏。




範氏一邊看著那與楚昭相看的女兒,一邊正想著措辭該如何應,旁邊躋坐在那吃果兒的金提騎夫人卻掩著嘴, 笑得花枝亂顫:“夫人這說得是哪裡話?您平日裡難道是不照鏡子的?您出去要不說啊, 旁人還只當您是未出閣的女兒家呢!”




“你這嘴啊, 就是促狹!”




長公主被捧得樂, 指著金夫人道。




金夫人卻一疊聲地應承, 直把長公主哄得合不攏嘴。




範氏只在旁邊端坐著,心道:果然是不入流的寒門,就跟呷戲裡的小丑似的,什麼奉承話都說得來。




金夫人也知範氏看不上她,不過無妨, 只要今日攀上那國公府,往後她也不必再看這範氏臉色。




她今日也是帶著兒郎來跟姜娘子相看的,昨日那四起的流言嚇退了絕大部分人家,但卻沒嚇退金家。




想他夫君從前不過是一殺豬的屠戶,靠著軍功半輩子也就撈了個七品的小門將噹噹,這官職在她從前老家那是大人物,可在這京城,也就比沒功名的白身強。




但若能攀上國公府,國公府裡隨便漏出一點什麼,都夠他們受用一輩子的了。




捨不得孩子,套不住富貴。




金夫人這筆賬,還是會算的。




至於臉面?




那算什麼,還不夠他夫君一瓶老酒。




兩人的眉眼官司,長公主是不去看的,到她這地位,也不必去奉承誰,雖琅琊王氏清貴,可到底也比不過皇室。




是以,她只左右看看這年輕人相看,只覺這朗日清風、禪香鳥語,甚是合心意。




“嬤嬤,吩咐下去,再端些梨花糕來,啊,還有這核仁片,味道也不錯。”




長公主道。




肖嬤嬤連忙應了聲是,小步出了涼亭,對著臺階下婢女吩咐,而後又輕巧上來,在上來之前,沒忍住又往二郎君與那姜娘子處看了一眼。




腦中卻忍不住想起聽聞要將這兩場相看放一塊時主子說的話。




……




“嬤嬤問我為何要放在一塊相看?”當時長公主正拿著一箸線香,往香爐裡插,嘴裡道,“一呢,是兩廂便宜。”




“二郎那性子,你是知曉的,他只愛他那些馬啊劍啊,哪裡願意與小娘子相看?是我冷了臉發火他才肯來的,嘴上還說什麼,看一眼就走?”




“可哪能看一眼就走?琅琊王氏雖沒前朝那般顯赫,卻也不是好太得罪的,小娘子的面子,總要給一些。”




嬤嬤忍不住嘟囔:“二郎君又豈是會看人眼色的?”




長公主笑:“所以啊,我就安排他們在一塊了。二郎這人,對外人雖冷,待府里人總是有幾分溫和,何況這丫頭的爹救過他爹。”




“我便拜託他,說瑤娘子要相看,拜託他看顧一二,你且等著瞧,看他還會不會抽袖子走人。”




當時長公主笑聲裡的得意,便是肖嬤嬤想無視,都無視不來。




也不知這母子倆,為何總是在不想幹的地方頂牛。




……




腦中疏忽不過一剎,下一瞬,肖嬤嬤已經上了臺階,重新躬身走到長公主身後,等著隨時伺候。




不過一會兒,涼亭內話題又換了一個。




是範氏不著痕跡地說起自家女兒平日在家中愛做的事。




“我這女兒,也不是我說她,平日裡女兒家愛做的女紅針黹是半點不愛做的,勉強繡朵花兒還像小草,我便說她,她卻理直氣壯地說:女紅之事,自然有針線上人做,何必勞神費心?”




“除了這,旁的倒是都感興趣,讀書、寫字、畫畫,還有那琴、棋、御、射,學的竟也還不賴…”




“如今這家啊,我都讓她當了。”




“哦?”長公主感興趣道,“你宰輔府的家,已經讓王小娘子當了?”




範氏帶了點驕傲,嘴上卻謙虛道:“也是我身體不好,阿玄心疼我拖著一身病還要操勞家事,便就將家拿過去當了,沒成想,倒是當得半點不差。”




金氏聽著倒是羨慕。




這便是世家女百家求的緣故,世家女不獨家世背景好,在閨中便飽受薰陶,讀書習字、待人接物樣樣皆強,若娶回家中,可不是興夫旺家?




這樣想來,那姜娘子卻是差了許多…




想著,金氏也忍不住往右邊湖岸看去,恰只見王小娘子低首微垂、臉面浮起的一絲緋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