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上樓 作品

52.撒嬌 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而她身旁那位郎君,著一身錦緞白暗繡金邊寬袍,隨著走動,腰間佩劍在光下如泓色流光,熠熠灑灑。




饒是金夫人不願意承認,也忍不住在心中暗叫一聲:“好一對璧人!”




長公主亦有幾分自得。




她家兒郎,屬二郎最拿得出手。




不獨本事,就那張臉,滿長安獨一份的!




長公主吃著肖嬤嬤遞來的桃花酥,略帶幾分打趣地看自家兒郎與那王小娘子相看…




……




王清玄卻難得有幾分緊張——




往她自詡飽讀詩書、機巧靈慧,可到了這人面前,卻也只剩下笨嘴拙舌。




尤其是旁邊淡淡的冷梅香,更是無不在攪亂她思緒。




王清玄輕嘆一聲,心想,到底還是差了些許,回去要加什麼香料才能配出完全一樣的香氣來呢…




“郎君平日喜歡做些什麼?”她問。




楚昭懶洋洋兩字:“練兵。”




極為簡短的兩字,讓王清玄一愣。




不過旋即,她便抿出一笑,道了句:“郎君勤勉。”




楚昭沒答。




她便又思量著,起了個話題,說起佛經。




“…母親愛禪,這次浴佛節,特意囑咐我抄了一卷《妙法蓮華經》供在佛前。我抄時發覺,佛經廣大,內藏無窮之意。不過,相比較《妙法蓮華經》,我更偏愛《金剛經》。”王清玄想著措辭,“《金剛經》裡有一句: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說著,她便看向楚昭,那雙清澈見底的杏眼裡盪漾的,是她自垂髫少女時期便深深藏著的情感。




那情感,便也彷彿如那一句: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這般情依依、思綿綿,換作其他人,早化成繞指柔了。




可偏偏面前的年輕郎君,卻還是如常模樣。




那冷白的肌、薄情的眼,只淡淡在那女娘面上一落,便偏過頭去,翠碧楊柳的影落了一半在那極俊的臉上,將他眉眼裡那點無情勾勒得極為明顯。




他道:“王娘子,我不信佛。”




王清玄難得呆住了。




因過於怔愣,那雙眼裡的水波也變成了錯愕。




長安佛音普照,滿城的勳貴官士都以崇佛為尙。




可他…竟然不信佛?




王清玄幾懷疑自己的耳朵。




就在這時,卻見面前的郎君一笑;那笑如旁邊的楊柳煙,也帶著股薄涼似的,眉目淡淡:“王娘子,若信佛,我的劍,便會軟了。”




王清玄眼眨了眨,過了半晌,才明白過來楚二郎君話中之意。




他是滿長安女郎的春閨夢裡人。




是大梁的英雄。




是夜奔三千里、殺得匈奴王庭血漫三千里的煞神。




這樣的人,怎會是佛?




明明是…羅剎啊。




王清玄恍然間,又聽楚昭慢條斯理道:“不過,我雖不信佛,《金剛經》卻是聽過的。”




“裡面有一句,我倒是很喜歡——”他頓了頓,那目光第一次落到王清玄身上,“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王娘子,你說,是不是?”




王 這算是對她那句隱晦的拒絕了。




他是在說,她的歡喜、她的鐘情、她的執念,皆是虛妄!




他不要!




王清玄一顆心直直墜了下去,直墜到不能再墜的地底!不過很快,那地底又有一種隱晦的、無法與人說的快樂升起來。




她歡喜的人,是這樣的特別。




在滿長安氾濫的虛偽的溫情裡,他如一把高傲的利劍,將一切撕開,獨立於世人之間。




他沒有與她虛以委蛇,坦蕩、直接、赤誠!




說不要便不要,即便是她!




王清玄更不想放手了。




她抬頭看著對方,如看到一個不肯分與任何人的稀世瑰寶。




不過——




她深知徐徐圖之的道理,此時剛被拒,不適宜再繼續,便乾脆找旁的話題。




目光不意落到對岸,王清玄一愣。




那竟是…姜娘子?




姜娘子對面那是…




王清玄眯著眼,很快就將來人認了出來——




不過以她之身份,一個七品小官的兒郎能被記住,概因這人在一次清風樓的中秋詩宴上,鬧的笑話十分之“特別”,人稱“書呆”。




書讀呆了的書呆。




“那人…我認得。”王清玄道。




那次詩宴,王清玄也在,只不過是在蘭字包廂裡,靜聽外面書生作詩唱和。




清風樓是長安城出了名的酒樓。




每逢中秋便會掛出花燈,請來各地才子辦詩宴,得第一的,所賦詩詞便會掛在清風樓的詩牆上,由於清風樓往來權貴眾多,這亦算是一種“投名狀”,是以,有些才名的書生們皆趨之若鶩。




而那一日的詩宴,卻偏偏被這金提騎家這位兒郎破壞了。




有人賦“樓高百尺”,他不服,說“百尺不準”,偏要拿了尺來,爬上爬下地,想將那清風樓從頭至尾地量一遍,還提出日晷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