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遺 作品

第二十七章 艱苦抖擻絕處生

 許嬌蘭何嘗不知女兒的情緒,但是在嚴苛的生活面前,那些脆弱的自尊和虛無的面子根本一文不值。她更想看到女兒從磨礪中強大起來,同時也跟著她一起積累些做生意的經驗。因此即便於心不忍,依然會帶著女兒參加一次又一次擺攤。

 何朵有足夠多的理由拒絕母親,但是她更擔心母親孤苦無依,獨自受人白眼,因此寧願陪在母親身邊,做她最堅定的夥伴。反正自己是小孩,真遇到那些尖酸刻薄的人,可以突然嗆對方几句,反正說錯話大人也不會拿她如何如何。因此雖然每次都很不情願,何朵依然會準時跟在母親身後。外出擺攤總要翻山越嶺,許嬌蘭一個人體力有限。有何朵在的話,兩人可以分攤一部分商品扛在身上,這也是她一定會陪在母親身邊的原因。

 這樣奔波的日子一跑就是半年。半年的時間裡,何朵跟著母親走遍了鄉里的各個山村,看多了人情冷暖,也學會了討價還價和嬉皮笑臉的開玩笑。當然面對不善的人和事,她也會立刻翻臉,使出那不通情理的小性子。值得欣喜的是,隨著母女倆的不斷努力,小攤的生意越來越好,如果運氣好遇到有錢人多的宴席,兩大箱貨品都能銷售一空。那種揹著沉甸甸貨品跋山涉水後,換成滿滿一口袋零錢輕車熟路回家的雀躍,滿滿都是成就感。

 漸漸的,家裡的光景稍微好了一些。許嬌蘭把臥室的兩個櫃面騰出來作為貨架,將一應商品都陳列在了上面。除了日常出攤要帶的小玩意兒,油鹽醬醋香菸泡麵等也進了一部分。先前村裡只有一家供銷社,全村人都在那邊買東西。如今許嬌蘭家裡也漸漸開始有客人進出,生意覆蓋的範圍也擴大不少。

 然而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供銷社的前輩就來何勝軍家裡做客了。許嬌蘭尊敬對方在村裡的名望,也感恩在自己落難時對方的伸手相助,因此主動撤去了日常百貨這一類商品,還是迴歸到小孩子的小玩具和小零食。

 生意做不大,客人很快又少了,許嬌蘭卻沒有任何怨言。對她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錢永遠都掙不完,即便真跟人家硬碰硬,也不見得就能賺多少。

 經過半年多的休養,何勝軍的身體已經基本好轉,不僅能夠生活自理,連簡單的體力活也可以逐步分擔一些。何勝軍會跟著村外的個別主顧做些賺錢的輕活,只是那雙曾經拿著針管給上百人打針的靈活雙手,自此再也無法伸直,永遠停留在出院時的殘疾狀態。這正是他給孩子們省下學費的代價。

 左手稍微還好一些,五個手指頭都可以伸展,但是靈活度稍欠,用力也不是很順心。右手尤其不理想,手掌只能張開一半,從中指到小指全都永久性蜷縮了起來,此後一生都沒能再伸展開過。

 待到何勝軍年紀再大點的時候,隨著抵抗力的下降,每逢天氣轉冷,兩隻手指就痠麻麻的難受,右手甚至肌肉萎縮,手上的肉都乾癟了進去。

 饒是如此,許嬌蘭肩上的擔子也輕了不少。雖然家裡還是很窮,但日子正向著好的方向發展,何朵也不用再跟著母親翻山越嶺出攤了。雖然家裡的小賣部生意一般,卻也抵得上日常出攤的收益。畢竟出攤只能在有宴席的時候,可遇不可求,而家裡每天都可以接待顧客。

 那些被許嬌蘭精心陳列在櫃面上的琳琅滿目的小商品,不僅吸引著來往的顧客,也深深勾搭著何家人的胃口。何朵偶爾會趁家人不注意時挑出一個不起眼的果凍或者糖果,三下五除二吞入肚中。而後為了掩蓋“罪證”,把包裝藏到牆角或門後的某些角落。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哥哥也是如此手法。

 “又偷吃,又偷吃!平子,你吃了多少果凍了?”許嬌蘭難得精心地打掃一次屋子,卻從各個角落裡掃出來不少零食袋。

 “我哪裡吃了,你家朵朵偷吃的!”何平抵賴道。

 何朵叫嚷道:“我就吃了兩個!你看這裡,六個殼,不是你是誰?”

 哪知何平卻冒出來一句:“爸吃的。”

 幾個人紛紛看向何勝軍,原以為何勝軍會訓斥兒子的誣告,沒想到他卻抿嘴一笑,並不作聲。

 “好啊,真的是……你幾歲了?還真是親爸!”許嬌蘭忍俊不禁。

 艱苦的生活磨礪深深刻在了何朵的人生軌跡裡。隨著年齡的增長,當她一步步走出大山,走向更遠的天地時,每每遇到挫折,都會想起揹著包袱跟在母親身後翻越重山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