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遺 作品

第三十七章 萬物並作法自然

 豆角的清冽加上豬肉的葷香,再混合上面條的麥香氣,芳香四溢、久久不散,早早就飄進了全家人的鼻子裡,躁動著所有人的味蕾。何勝軍看準時間,提前泡上一壺粗茶,搬出四角桌子放到院中等待。何朵則積極的搬凳子、拿筷子和下飯的鹹菜,然後按照慣例搗上一小盅蒜末。全部準備到位後,便守在廚房門口,時刻關心著燜面的進展。

 “好了麼?”

 “快啦!先搗蒜!”

 “媽,蒜搗好了。飯好了嗎?”

 “快了,再稍微等一下就行了。看下暖壺裡水多嗎?不多的話灌點兒。”

 “媽,水添好了。飯好了嗎?”

 “好啦!端碗!”

 幾番急不可耐的等待後,摯愛的燜面終於出鍋。拌上少許蒜泥的燜面,吃起來更加清香爽口,在鹹菜粗茶的參與下倉皇入肚。還沒細細品味美味的韻律,肚子已經吃的硬邦邦了。

 七月到九月是莊稼成熟的季節,和玉米前後腳報到的還有米芾、穀子(小米)、高粱這些五穀雜糧。從夏末到中秋,山裡滿滿都是金黃和鮮橙的色塊。農民們頂著大汗爭分奪秒紮在稻穀堆裡,米芾剛割完就要去對付穀子,穀子還沒收完玉米又成熟了,玉米剛弄差不多又要去迎接高粱,豐收的大事一件接一件,忙的不亦樂乎。

 不同的糧食對應不同的口糧,米芾是炸油糕、蒸糕點的主要食材,米芾的秸稈則是牛的主要口糧。玉米杆同樣是牛的最愛,家裡有牛的農戶也會大量囤積玉米稈用來做飼料。穀子打出來的果實就是黃小米,這也是家家戶戶煮粥的主要材料。一小把黃米撒進燒開的鍋裡,半小時後盛出來的就是一碗碗橙黃色飄著米油的粥湯,這也是農民們每日必吃的主食之一。谷杆是驢、馬、騾子的主要口糧。不過整個紅西鄉最多的還是牛,其次是少量羊群,再然後是稀稀拉拉的騾子,驢和馬已經非常少見。除此之外,高粱稈也是驢、馬、騾子的主要口糧,而高粱籽則主要用來餵給豬、牛、雞等家畜家禽食用,只有少量人家會勻出一部分高粱籽,打成麵粉後封藏,日後偶爾做成麵糊糊打打牙祭。

 這時的農村,人和牲口互相需要、悠然共存。牲口是農民在地裡勞作的重要合作伙伴,農民則為牲口提供糧草,雙方共享收成。高粱和米芾的穗子去掉籽後,餘下的杆子用細麻繩紮起來,就是家家戶戶大規模使用的笤帚。短的米芾穗子用來掃床、炕、衣服,長的高粱穗紮起來則主要用於刷鍋刷碗和掃地。有些種植技術好的農民,會種上少量絲瓜,把絲瓜剖開後,取出裡面的絲瓜瓤,曬乾後就是洗碗的得力工具。

 至於院子這種摩擦力較大、面積較大的場所,則用從山坡裡拔回來的掃帚苗清掃。無人干預的掃帚苗可以長到成年人那麼高,連根拔出之後去掉葉子,僅留下枝幹捆紮結實,在陽光下暴曬幾日,就會成為硬邦邦挺拔的掃帚。在院子裡掄著來回撥拉幾下,連土帶垃圾就會清理的乾乾淨淨。

 山裡風沙大,家家戶戶都要掛門簾遮風擋雨。門簾的造型千篇一律,材料也基本都是平時淘汰掉的床褥或衣服面料,被女主人剪成方方正正的統一形狀後,或按照菱形、或簡單花朵式樣等一塊一塊拼接起來。整個家裡面,最讓許嬌蘭得意的專屬機器就是縫紉機。不論大小面料,只要到了她手裡,縫紉機噠噠噠踩個幾下後,所有問題立刻迎“紉”而解。等縫紉機在許嬌蘭的腳下輕快地響個幾天後,門簾的大致造型就出來了。然後用一抹色的面料在四周包邊,頭部再縫上兩到三個佈扣,最後往門上一掛,乾淨質樸又色彩典雅的門簾便大功告成。

 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生活在紅西鄉的人們,把大自然的饋贈運用的淋漓盡致。無需刻意學習道法自然,吃穿住行皆通過雙手從大自然中加工創造。只要沒有天災人禍或者重病驚擾,倒也算是一定程度上的雞犬相聞、小國寡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