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遺 作品

第四十五章 命途多舛再遭劫

 何朵快速跑出去,買了幾份熱乎乎又飽腹的主食。生炒麵、燜面、臊子面,還有給父親的米湯。

 八月時分,山裡的小麥已經收割完畢。農民們需要重新翻土,把麥茬清理乾淨後,重新撒下新的種子。在何朵還很小的時候,村裡人都是用牛拉犁翻地。一個人在後面用手扶著犁頭,拿鞭子吆喝著前面的老牛。老牛搖著尾巴慢悠悠地來回前行,土地就在犁頭的推進下一塊塊翻開了。等日頭下山,天邊泛出絲絲雀藍的時候,一畝地也差不多犁好了。

 到了二十一世紀初,村裡已經有了半自動化的機械農具。機器以柴油為動力,農民只需手動把持著方向。一旦開動,機器就可以噠噠噠在地裡跑起來。每臺機器裡都會被注入足夠的水量,機器啟動後水溫逐漸升高。

 烈日的炙烤、土地的灼熱外加機械揮發出來的高溫蒸汽,把那些辛勤穿梭在地裡的農民燻曬的皮膚黑紅,蒸悶的口乾舌燥。

 這天正午,何勝軍和三弟何勝華犁完山腰上的田地後,啟動了三輪車準備回村。三輪車噠噠噠拐上一個土坡,前輪不小心陷進一個坑裡。何勝華腦門一熱操作失誤,本來要倒車,卻不小心把三輪車後鬥給升了起來。

 此時後鬥裡除了大哥何勝軍,還有一臺剛熄火的機械犁。失重的機器直接翻倒,結結實實壓在了何勝軍身上。

 農民們耕地時為了散熱,經常會脫掉褂子,光著膀子幹活,僅脖子上掛著一條毛巾拭汗。此時機器裡滾燙的開水瞬間潑灑出來,覆蓋到何勝軍赤裸的胸脯上。

 何勝軍被壓的動彈不得,劇烈的灼痛讓他下意識地用手指頭堵住出水口。然而上百度高溫的沸水,又如何是皮肉之軀能夠抵擋的?沸水不僅肆虐地蔓延灼傷著他的整個胸脯和脖頸,連帶整隻手也被煮的皮開肉綻。

 要命的是,何勝軍的身體卻被機器牢牢壓住,完全沒有挪動之力,只能眼睜睜遭受這求死不能的折磨,疼的幾乎背過氣去。

 偏偏三輪車震耳的馬達聲把他的驚呼與呻吟牢牢壓了下去,等何勝華髮現操作失誤,回頭去看的時候,早已迴天無力。

 從老泉村到市區醫院,一路要顛簸一個多小時。等人到了手術室,何勝軍的半個脖子和胸脯已經被延誤的慘不忍睹。深度的灼傷使皮膚鼓成了近乎透明的薄膜,連風吹一下幾乎都要脆弱的綻開。

 許嬌蘭沒有跟女兒詳細講解後續的過程,自來膽小溫順的她一次又一次跟隨丈夫經受這殘酷的生死打擊。前後不過五年,苦命的丈夫就歷經了兩次生死,觸目驚心,肝腸寸斷。即便如此,她卻連暈倒的資格都沒有,即便已撕心裂肺,她也只能咬牙堅挺。

 “你們吃吧,我自己出去吃,順便辦點事。”何平提前打了個招呼,騎著不知從哪裡弄來的自行車風馳電掣地離去。

 何朵小心翼翼地給父親喂著米湯。何勝軍則像個聽話的孩子,乖巧地張開嘴巴,一口又一口慢慢地嚥下。

 看著母親捧著飯缸仔細吃飯的樣子,再看看躺在床上可憐無助的父親,何朵心如刀絞。哭哭啼啼回到學校,無數次在心裡質問著老天:

 “上蒼啊,我們家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如此狠毒殘忍地對待我爸?”

 “熄火的爸爸,為什麼你的命這麼苦,要遭受這麼多的折磨!”

 可為何此時的自己還在學習,還是一事無成,還是沒有任何力量能夠幫到父親?何朵再次感受到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恨天怨地,實不能終。

 可偏偏這時自己又是高三,正是十年寒窗中最重要的時期。無論再不甘,她也必須準時回到學校,硬著頭皮學習。當真是:厲兵秣馬正豪情,旦夕禍福咫尺間。

 只是這錐心之痛又如何能夠輕易化解?何朵整個神思再也不受控制,不管如何努力,淚花總是無數次翻湧而出。無助的她只能一次次趴在自己的臂彎裡,任眼淚撲簌簌滾浸透書本、滾落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