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遺 作品

第四十八章 昏悶寥落獨若遺

 何朵照照鏡子裡的自己,乾癟瘦弱,面目僵澀,煞白的皮膚被零星雀斑點綴的更加平庸,儼然一隻從山裡飛出來的野麻雀。對比何朵,三個女生都是活潑開朗見過世面的人。只需簡單幾個回合,何朵身上的質樸淺陋便坦露無遺。

 到了大學,何朵再也不是班裡的佼佼者。老師上課的方式不再像高中那般壓抑緊湊,反而以活潑張揚和自由發散為主。從班委競選,到課堂交流,倡導的都是沒有標準答案的主動表現。何朵冷眼旁觀,驚訝於這些同學無止盡的勇氣和數不清的點子。相比之下,自己的心態還停止在“要不要發言”、“要不要表現”、“表現的不理想會不會丟人”之類的小家子氣上。

 有生以來第一次,何朵放棄了在同學中嶄露頭角的機會。與其把自己匆忙置身於窘迫的陌生環境中,不如靜靜找個角落安置自己。

 至少在一定程度上,何朵同舍友的關係還是相對默契的。這僅有的感情雖然表面,也足夠她大學四年的人情所需。雖然無可奈何,卻也不得不甘於寂寞。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搞明白自己大學究竟要幹什麼,將來要成為一個怎樣的人。

 開學的第一週,校園裡除了大批湧入的新生面孔外,就是敲鑼打鼓活躍在大路小巷的各種社團。為了最大程度招收到志同道合的有識之士,所有社團都會在新學期時集體出動,大展拳腳拉攏學員。一時間鑼鼓喧天、歡歌勁舞,那場面還真是百花齊放,各顯神通。

 何朵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加入了一家文學社團和校軍樂團。此後的很長時間裡,這兩個社團都給了她極大的歸屬感。

 文學社平日裡並未開展太多和文學相關的活動,倒是公益活動舉行的較多。何朵跟著文學社出入一些福利院和養老院,打掃衛生、舉辦慈善活動,給那些需要關愛的孩童和老人輸送溫暖,感覺很是良好。

 “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

 幾個輪椅中的老人靠在一起,無聊地曬著太陽發呆。何朵心一熱,給老人們唱起了歌。原本她們身邊只有四五個老人和三個義工,沒想到等她唱完時,周圍已經聚了兩三圈人,甚至還有兩個舉著攝像機的學長正對著自己拍。

 何朵臉騰的一下飛紅。

 “真好聽啊!何朵,沒想到你還是咱們社團的才女呀!”社長一邊鼓掌,一邊激動地說道。

 “沒有沒有,我就是自己唱著玩的,丟人了。”何朵慚愧道。

 “哪裡!唱的太好聽了!我本來還在為社團聯歡晚會上咱們社團的節目發愁呢,這下好了,就你了!”社長當場宣佈道。

 “不行,我一上臺就不會唱了,社長!”

 “你就別謙虛了!多練練,我相信你!”

 沉寂了大半年,如今突然被人認可,何朵可謂喜憂參半。喜自不必說,憂自然是基於她的自卑和怯弱。不過事已至此,她也的確需要一個平臺刷刷存在感,便借坡下驢接下了這個任務。

 相比文學社,軍樂團的日子要更務實一些。整個魏州大學只有這一個校軍樂團,裡面有長笛、小號、圓號、長號、黑管、薩克斯等西洋樂器,何朵報的自然是長笛。當初填報名表的時候,何朵還一本正經地問招新人員:“有笛子嗎?”

 “有!長笛!”學長展示給她看。

 “啊,有竹笛嗎?那種木頭的,中國的民樂器。”何朵小聲問道。

 “沒有哦!”

 “那,有二胡、琵琶、古箏等嗎?”何朵問著,靦腆地笑笑。

 招新學長認真地看了她一眼,說道:“咱們這是軍樂團,就是演奏西洋樂器的社團哦!民樂都沒有的呢!”

 “好的,那我就報長笛吧!”

 何朵之所以快速下了這個決定,實在是難為情到不好意思再拒絕。以她在學校的社交能力,和一個陌生人陡然聊這麼多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承受範圍。況且都打擾了學長這麼久,再不報名也太難看了。

 事實證明,她這個社團報的確實正確。

 軍樂團需要實打實日積月累的訓練,按照隊長要求,每週至少需要練習兩個早晨,才能跟上訓練的節奏。何朵也不捨得給自己太多壓力,按照每週至少早起兩次的最低標準寬鬆地要求著自己。當舍友們還在清晨的睡夢中打著輕酣時,她已經躡手躡腳地收拾好,披著竊藍的星辰匆匆穿梭在校園,步行二十分鐘後抵達訓練室。

 哆來咪發唆拉西哆,哆西拉唆發咪來哆……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不論何時,軍樂團裡總有去的更早的隊員已經在稀稀拉拉地吹奏練習。何朵進步神速,很快就成了隊伍裡的主力。待訓練進行了一個多月後,所有樂器的隊員被合併在一起,開始了簡單的合奏演練,合奏的第一個曲子便是《義勇軍進行曲》。

 誇讚永遠是激勵一個人踔厲奮發的奧妙所在,對何朵更是如此。正因為擔當了長笛隊的主力隊員,她不得不一直咬牙堅持,犧牲一個又一個睡懶覺的美麗清晨。除此之外,那個始終背對著眾人,彈奏出一手優美曲子的鋼琴手則是另一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