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遺 作品

第四十八章 昏悶寥落獨若遺

 訓練室裡除了長笛、小號、薩克斯、黑管等常規訓練的西洋樂器外,還有一臺少有人彈的鋼琴,一直安靜嫻雅地坐落在角落裡。從聽到鋼琴曲的第一次,何朵就驚呆了。那優雅婉轉的音符順著鋼琴手修長的十指流淌出來,如清甜月光瀰漫在空氣裡,溫柔地撫摸著斑駁的靈魂,沁人心脾,聽得何朵如痴如醉。

 “這才是生命的樂律啊!”

 自此之後,何朵只要去訓練室,一都會最先關注那架鋼琴的位置。鋼琴手偶爾會在早晨時光臨。只要看到他,何朵便會收起笛子,停在遠處的角落裡偷偷欣賞。整個學校只有這一架鋼琴,偶爾由個別老師和學員使用,所以軍樂團實際上並沒有鋼琴隊。這位鋼琴手之所以會不時來彈奏,主要是因為他以前也是長笛手,軍樂團的老隊員。因為小時候學過鋼琴,有這個基礎,便近水樓臺常練習。

 “原來如此,我就說當初報名時怎麼就沒看到有鋼琴隊。”何朵終於從隊長那裡探聽到了鋼琴手的由來。

 臨近元旦,各社團緊鑼密鼓地開始了排練,只為能讓自己的節目成功入選,代表社團登上聯歡晚會的舞臺。雖然何朵已經練習過多次,可是從來沒有學習過唱歌技巧的她,根本不懂如何控制音調和調整嗓音。像《紅樓夢》這麼高難度的歌曲,私下唱時還可以熱鬧熱鬧,一旦配上音樂,除非天賜金嗓,否則不會唱歌技巧的話壓根無法駕馭。要命的是何朵一直以來連伴奏都不會用,平日裡只是配合著臨時購買的磁帶練過幾回。等臨了站在臺上,高亢的伴奏一出,何朵的嗓子立刻被壓的毫無抵抗之力,最終慘遭淘汰。

 看著社長錯愕的表情,何朵知道,他比自己還要無法接受這個結果。社長也只是個直男文學愛好者,哪裡懂得這些音樂技巧。他還以為是何朵發揮失常,可為什麼失常的這麼誇張,他實在也想不明白。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社長,連安慰何朵的力氣都沒有,獨自沉浸在不可思議的悲傷裡。

 何朵既尷尬又慚愧,更不敢面對社長。獨自一人走出社聯中心,等走到宿舍樓下後又掉頭離開。她不想回宿舍,那裡沒有她需要的溫暖。

 去哪裡呢?唉,好懊惱,好失敗,好窩囊!一飛沖天一鳴驚人的夢破了,一敗塗地一塌糊塗的後果倒是牢牢砸在了自己頭上。

 悠揚輕快的旋律由遠及近飄入耳中,越來越清晰雀躍。等何朵不自覺地跟著音樂輕哼了兩句後,才發現自己已經鬼使神差到了樂團的訓練室。而這音樂,正是從訓練室裡傳來的。

 方才的懊惱一掃而空,何朵心下暗喜,躡手躡腳地走進訓練室。只見幾個不常見的學員正在小房間裡閒聊,看樣子應該是學長學姐們。而那個琴師正獨自端坐在訓練室一角,全神貫注地彈奏著天籟之音。

 這個挺拔柔美的背影,何朵早已看到過無數次,不過今天卻是離得最近的一回。她鮮少看到過男生的正面,大多時候都如今天這般,只能小心地欣賞著男生溫潤的側顏。白皙的面容、鬼魅般的修長十指和堅定清純的背影組成一個仙氣繚繞的氣場,讓她不由覺得自己是個汙穢的世俗之人,不配近身。何朵構思過無數次和對方打招呼的內容,卻更無數次望而卻步。

 原本就有些自卑的她,在大學裡失去了優秀的學習成績撐腰,僅有的驕傲沒了著落,變得更加自卑敏感。何朵甚至都不敢一個人走路,走的走的一旦“還魂”,就會突然感覺四周有異樣的眼神在嘲笑自己,令她立刻臉紅到無地自容。這種突發的錯亂狀態,反倒讓無意中撇到她的人覺得莫名其妙。更無語的是,自打開學的這幾個月以來,明明很多選修課都是她和其他幾個同學一起相約隨性。可沒過多久,組團的這些同學一一結成了良緣,只剩下她一個閃亮多餘的電燈泡。

 在這方面,三個舍友沒少感慨何朵身上這令人驚奇的紅娘磁場,卻也不忘調侃她那千年鐵樹不開花的感情運。

 種種緣由,何朵是堅決不會主動跟男同學搭訕的。自己這一身上不了檯面的平庸定會讓男生不舒服,何況她的臉還會毫無預兆地突然通紅,實在要命。就算在軍樂團,她也只是和自己小組的學員交流的多。至於其他學員,何朵很少敢正眼看他們,甚至連長相都記不得。

 好在她是慢熱型,稍微熟悉一些後就會活潑熟絡起來,因此跟長笛組的組員相處還算融洽,教習她長笛技巧的隊長也對她較為照顧。而何朵對這位鋼琴男生的瞭解,也多是通過長笛隊長的信息輸出。

 一曲奏完,男生緩緩地收攏手指,回頭時看到呆在一邊的何朵,便衝她友好地笑了笑。

 可何朵卻早已靈魂出竅,苦大仇深地沉浸在無盡的心事和音樂天地裡。

 男生被何朵呆若木雞的反應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呵呵笑出了聲,半帶詫異地道:“咦,怎麼了?同學?哈嘍!”說著衝何朵俏皮地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