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遺 作品

第五十一章 善之於惡相何若(二)

 老奶奶斷斷續續來過幾次,然而每次抱回去不久,大咪都會鍥而不捨地跑來。三番五次後,老奶奶乾脆也不要了,另外從別家抱來一隻小奶貓養了起來。自此,這位不速之客正式歸入何家門下,成了何家的家貓。

 村裡人沒有給貓狗起名的習慣,所有田園貓都有一個通用的名字——咪咪,狗的話則是“呦,嘟嘟”。

 大咪是一隻很特別的貓,從頭到身子,都是上半部黑色,下半部白色,色彩分配很是均勻。有趣的是,黑色的額頭正中有一簇火焰般的白毛直立在中間,宛若眉心裡飛出來一簇利劍,異常精神,然而如此狂拽的長相卻又因嘴邊的一顆大黑痣瞬間增加了幾分土氣。這般中和的樣貌,實在令人哭笑不得。單看下半邊臉,像極了電影裡肥碩的媒婆,而上半邊臉卻又是個炯炯有神的獵手。總結來說:貓的長相算是普通。不過比它相貌更不可思議的是,它是一隻不近母色的公貓。

 自打大咪來到何朵家,不論它怎麼外出遊蕩,每天都會準時回家。這著實令許嬌蘭何朵母女驚訝不已。要知道公貓可是出了名的野,這小傢伙性子卻完全不同。後來到了二八月母貓頻繁發情的時節,各色母貓嘶啞著嗓子循著味道來找大咪時,這傢伙卻對所有異性毫無興趣,嚇得連面都不敢露。這可逗壞了何朵。如此也好,貓咪戀家一點,省得以後又不明不白死在外頭。

 大咪智商極高,何朵每次進城上學,它都會從山從裡遠遠跟著。一直跟到三四里遠,何朵才會從車窗戶裡看到貓咪駐足告別的身影。何勝軍進山挖礦或者去其他村裡幹活時,大咪也會跟著送到山頂或山下,最後再慢悠悠消失在灌木叢中。

 等到何家人新房建好,大張旗鼓搬到新家的時候,大咪也一身輕鬆地跟了過去,心滿意足地“喬遷”了進來。

 升入大學後,何朵日常最想念的除了父母,就是大咪了。如今寒假終於來臨,何朵一到家就熱切親暱地安撫著小傢伙。大咪打著呼嚕,躺在何朵懷裡一動不動,任由何朵抱到天荒地老。何朵看得出來,大咪雖然不會說話,卻也知道自己每次離開都會去向很遠的地方。但只要它安安分分地等著,總能等到親愛的小主人回來。

 也正因相見的時間越來越短,大咪才會越發片刻不離何朵左右。

 然而隨著大咪的長大和村民偏激思想的引導,許嬌蘭也漸漸開始對其嫌棄起來。在何文潛移默化的“教育”下,許嬌蘭深信貓咪身上不乾淨。村裡的貓從不洗澡,又整日遊蕩在山坡裡,身上難免附著一層薄薄的灰土。大咪平日又喜歡睡在沙發和床上,經常躺臥的地方被它蹭的又黑又髒。許嬌蘭厭倦於無止盡的洗漱工作,自然少不了對其嫌棄抱怨。

 何朵雖然愛貓,卻也儘量表現有度,只會在閒下無人時抱著貓輕輕晃悠,免得又落母親和姐姐一身叨叨。大貓會乖乖在她懷裡打呼,只要何朵不放手,大貓絕不會先下來。

 彼時何朵還不懂提抱貓狗的方法應該像抱小孩一樣,把手叉在貓咪的前肢胳膊窩裡抱起來。她只是直接抓著貓咪的兩隻前爪,把貓提起來後再攬入懷中。這種抱法其實非常傷害貓咪的前肢,但是村裡人都是這種抱法,何朵自然也不知道箇中後果。大貓雖然每次都會身體咯噔一顫,卻也依然乖巧地任何朵提抱。

 但凡何朵在家,貓就會默默陪伴其身邊。何朵洗碗,貓就蹲在廚房椅子上;何朵坐在沙發看電視,貓就趴在何朵腿上;何朵起身幹家務,貓就在離何朵一米內的地方候著。

 許嬌蘭已經很久不讓大咪回臥室睡覺,免得弄髒了床鋪。她會在晚上留一個門縫,大咪夜裡巡山回來後會通過門縫進到家裡,自覺躺在沙發上。但是隻要何朵在家,大咪便會幸福的多。何朵獨立睡一張床,有充足的空間容納小傢伙。每當何朵洗漱完畢,準備熄燈就寢時,大咪就跟算好了時間似的,悄沒聲息溜到何朵房間。何朵從黑暗中伸出手來,就會碰到貓咪打著呼嚕的腦袋。何朵撩開被子,大貓自覺地鑽進被窩,一人一貓安然入睡。

 這無疑是大咪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貓自然知道誰最疼它懂它,簡單的它們對於疼愛自己的人更是不離不棄。只是何朵對大咪的喜愛永遠不能過於明顯,否則母親和姐姐定會少不了一陣嘮叨,最後說不定會把懲罰放在貓的身上。

 於何朵而言,作為家裡的老么,又沒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在任何方面都沒有發言權。她什麼都改變不了,相反只能改變自己的做法。可是四年的大學生涯,每年回家的日子加起來也沒多少。將來如果自己畢業,也一定會在外地打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熬到頭,才有能力把大咪接到身邊?

 再說即便過五六年自己有幸有能力接管大咪,這小傢伙作為土生土長的田園貓,一生閒散自由慣了,又如何能適應那幾平方的城市生活呢?

 大咪啊大咪,你的未來,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