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遺 作品

第五十一章 善之於惡相何若(二)

 這樣的“創舉”如此便一傳十十傳百,引得越來越多家庭爭相效仿。那些本該是毛孩子依賴休憩的港灣,最後變成撕裂其靈魂的地獄。

 “明子家那個狗真厲害,明子爸把小狗崽扔到老後頭的山坡裡。嘿,第二天這個大狗一個個都叼回來了,全在窩裡。”

 “這說明狗崽崽命不該絕呀!明子爸肯定心疼吧?多感動的事情,他肯定不忍心拋棄小狗了!”何朵再次聽到其他女人談論這些虐狗故事時,激動地說道。

 “喲,你家朵朵心眼是好,就喜歡這些小東西。”田鳳媽陰陽怪氣地說道。

 許嬌蘭低頭笑了笑,並不答話,她自然知道女人的話外音。

 “嬸,那幾個小奶狗是不是就活下來了?”何朵並沒聽出來,繼續激動地問道。

 “活啥呢?直接摔死,讓大狗看到它的小崽是怎麼死的!”田鳳媽說道。

 “為什麼呀!不想養可以送給願意養的人家呀,犯得著這麼殘忍嗎!這麼狠,讓大狗以後可怎麼活!”何朵急道。

 許嬌蘭沒好氣地戳了下女兒,示意她閉嘴。

 “誰養?哪家不是緊張的飯都要吃不上了?不這麼狠,大狗還會往家裡帶崽子。你去看看,他家那大狗不是好好的還在開門?”田鳳媽說道。

 “這朵朵啊,和村裡的女娃就是不一樣,書讀得多,心善。”另一個女人隨口說道。

 何朵懶得搭理,徑直走向家的方向。

 “你看,這死女子,越大越不懂事了。”許嬌蘭在背後無奈地說道。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大自然的食物鏈就是如此殘酷。身居食物鏈頂端的人類,正大光明主宰著其他附屬生命的一生。光景好的時候,身邊有需要的時候,不計後果地追風養寵物。可一旦日子過得緊張起來,或者沒有需求的時候,貓和狗就成了令人厭惡的累贅。往日乖巧能幹跳脫可愛的小傢伙就變成了浪費糧食、害人不淺的畜生。

 村裡的女人一天中大部分時間都在扎堆聊天,那些家家戶戶如何鬥貓虐狗的事蹟,成為眾人茶餘飯後消遣的趣味話題。誰越能把情節描述的活靈活現,越能彰顯自己高談闊論的能耐。

 只有何朵每每氣得血液翻湧,但又迫切想知道動物們的最終命運,只得耐著性子繼續待在旁邊默默傾聽。可大多時候她還是會忍不住發聲,呼籲大家站在動物的角度去思考它們行為背後的無奈。

 可她的這些做法,換來的都是村民異樣的眼神和嗤之以鼻、居高臨下的教育。

 “你個小姑娘懂什麼?要麼你去養,你養得起嗎?”

 “你家的貓還不是你媽養的,你出錢出糧了嗎?你們小姑娘喜歡貓貓狗狗都是為了自己玩。”

 “這丫頭讀書讀傻了。”

 “是啊,不會幹活,不會下地,只會站著說話不腰疼。村裡哪個姑娘不是八九歲就能搬著小板凳站在爐子邊洗碗做飯,十歲就能拎著鐮刀去地裡割麥?就蘭家這倆女娃,嬌慣的喲!”

 “照我說,女娃家家的,讀到小學畢業,認識字,出門能找到回家的車就行了。男孩子嘛,上個初中也差不多了。”

 女人們你一言我一語,聲音逐漸大了起來,開始了新的一輪關於教育行業的高談闊論。

 何朵無法理解村民自私,卻也苦於不能改變分毫,更可怕的是這種損人利己的恐怖思想會在村裡一代代延續下去。索性自己的父母還算心地善良,不至於幹出這種慘無人道的事情。

 “我一定要走出大山!這個鬼地方,我一輩子不要回來!”

 高二寒假期間,一隻奶牛大貓飛簷走壁,偶然間落到了何家院裡。同是奶牛貓,何朵卻一眼看出這並不是家裡先前丟失的那隻。但她還是習慣性從廚房拿出饅頭,一口口嚼碎了放到地上。貓咪謹慎地走過去,小心翼翼一口不落地吃完,最後揚長而去。

 沒想到第二天,大咪又來了。何朵擔心再喂下去貓咪可能會賴著不走,這樣自己又要揹負對一個生命的牽腸掛肚,便狠心沒有投餵。然而隔窗看見貓咪一直蹲坐在照壁頂上,默默地看向屋裡。心下一軟,便又走了出去,再次拿出饅頭投餵。

 大貓看起來身材適中,應該不是經常捱餓的類型,卻也不算是非常溫飽的體態,要不然也不至於跑來何朵家裡求投餵。

 何朵一邊喂貓吃饅頭,一邊自然地伸手拍拍大貓脖頸。大貓沒有絲毫反抗或驚動的表現,何朵就順手給大貓撓起了癢癢。

 此後幾天,大貓三番五次前來串門,甚至吃飽了也再不離開,大剌剌地蹲在門口曬太陽,儼然打算常住這裡。

 “喲,蘭,我家貓在你這兒啊!”一個比何老太太還大幾歲的老奶奶,顫巍巍走到了何勝軍家。

 “老嬸,你來啦!原來這是你家的貓呀!這小東西在我家好幾天了,我們還尋思著這是誰家貓呢!”許嬌蘭笑著衝老人解釋道。

 “這小東西,我是說平時總綁著它,挺熄火的,就把繩去掉了,沒想到一解開就跑沒影了。”老人抱起地上的大貓。

 “丟不了,貓再跑一般也都是在村裡。那你抱回去吧,可得看緊了!”許嬌蘭恭送走了老人。

 何朵也覺得怪不好意思,笑著送別老人和大咪。反正自己只是想對貓好,並不指望霸佔小傢伙。如今貓咪不在自己家也不錯,這樣自己便不用總是擔心小傢伙和其他村裡的貓一樣,又有那麼一天突然消失。

 然而大咪卻從此粘上了何朵,一而再再而三偷偷溜到何家,一待就是好幾天。而且早已不是客氣地躺臥在院子裡,而是堂而皇之臥在家裡的沙發上,儼然一副主人的姿態。